马什咽下口中的面包,刚要向那只鸭子发起进攻,听到这里马上放下了刀叉。
&ldo;日蚀号?&rdo;他问道。
&ldo;没错。&rdo;
&ldo;坏成了什么样子?&rdo;马什问,&ldo;斯特金船长能把她修好,对么?&rdo;
&ldo;见鬼,碎裂得相当厉害,难以修复了。&rdo;轮机手说,&ldo;我听说他们要把她改装成一条趸船,打发到孟菲斯去。&rdo;
&ldo;趸船。&rdo;马什呆呆地重复若这个字眼,想起那些历尽沧桑、又老又旧的灰色船体,排成一线停泊在圣路易斯、新奥尔良和其他河边大城市的码头上。那些船已被掏空了引擎和锅炉,只剩下空荡荡的船壳,唯一的用途便是装卸转运货物。&ldo;她不会……她是‐‐&rdo;
&ldo;在我看来,那艘船是罪有应得。&rdo;那人说道,&ldo;见鬼,我们在舒特维尔号上就该把她彻底打败,只‐‐&rdo;
马什从喉咙深处迸出一声窒息般的咆哮。&ldo;快他妈从这儿滚开。&rdo;他吼道,&ldo;如果不是看你曾在舒特维尔号上干过活,就凭这些屁话,我早就踢着你那该死的屁股,把你赶到街上去了。快点滚开!&rdo;
轮机手猛地站起身。&ldo;他们说得没错,你真是疯了。&rdo;他临走前脱口而出。
阿布纳&iddot;马什在桌边坐了很久,晚餐摆在面前再没动过,他只是茫然地望着一片虚空,脸上一片冷漠。
最后,一名侍应战战兢兢地走过来:&ldo;您点的这只鸭子有什么不对吗,船长?&rdo;
马什低头一看,那只鸭子已经变得有点凉了,鸭皮上的油脂正开始凝结。
&ldo;我没胃口。&ldo;他管道,说罢推开盘子,付账之后使离开了。
接下来这个星期的时间都被他花在了浏览账簿上,他的负债在继续增加。而后,他找来卡尔&iddot;法兰。
&ldo;天杀的,没办法了。&rdo;马什对他说,&ldo;咱们的船再也不会和日蚀号比赛了,即便能找到她也没用,况且咱们也找不到她。找来找去,让我腻味了。我要把雷诺号开到密苏里河上去,无论如何都要挣些钱才行。&rdo;
法兰责难似的盯着他。&ldo;我没有在密苏里河上行船的执照。&rdo;
&ldo;我知道。我会放你走的,你理应驾驶一艘比雷诺号更出色的船。&rdo;
卡尔&iddot;法兰吸了口烟斗,一句话也没说。
马什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只好摆弄着手里的报纸,说道:&ldo;我会付清欠你的薪水。&rdo;
法兰点点头,转身离去。刚到门口,他停下了脚步。&ldo;如果我有了新差使,&rdo;他说,&ldo;我还要继续搜寻。如果我找到了她,会通知你的。&rdo;
&ldo;你找不到的。&rdo;马什直通通地说。
法兰关上门,离开汽船,也离开了马什的生活。
于是,阿布纳&iddot;马什又像原来那样成了孤身一人。现在这里只剩下他自己,没有人会记得菲佛之梦号、乔希的白衣,还有丹蒙&iddot;朱利安的眼睛后面诱人堕落的地狱。
过去的事情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马什还记得,而马什决意彻底忘记这一切。
时光荏苒,又己过去了几年。
密苏里河的运营让伊莱&iddot;雷诺号赚了钱。她在这条航线上跑了将近一年,马什担任船长,同她‐起艰辛劳作,悉心照管着船上的货物和乘客,同时也时刻留意着自己的账簿。尽管马什的债务数目可观,但头两次航行的收入便足以他偿还了其中的四分之三。他本可以发财致富,但这个更为广阔的世界总要生出种种事端同他作对:林肯当选总统(尽管他是个共和党人,但马什还是投了他的票)、南方十一州脱离联邦、萨姆特要塞挑起战火。
当屠杀肆虐时,马什想起了齐希&iddot;约克的话:猩红饥渴在这片国土上横行,只有鲜血才能让它满足。
但鲜血实在太多了。后来,只要马什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心中总是伤痛不已。他很少提起战争,也不愿讲述自己的战时经历,对那些参加过一次又一次战斗的人更是没多少耐心。
&ldo;只是一场战争而已,&rdo;他会高声说,&ldo;我们赢了。现在它结束了,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没完没了地念叨它,就好像那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它只促成了一件好事:废除了奴隶制。除此以外,我消受不了它。见鬼,枪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功勋,用不着大吹特吹。&rdo;
开战的头几年,马什和伊莱&iddot;雷诺号又回到了上密西西比河,负责将部队运送到圣保罗,威斯康星和爱荷华。后来他在一艘联邦炮舰上服役,亲眼目睹了几次河面上的战斗。
卡尔&iddot;法兰也在大河上战斗。马什听说他在维克斯堡战死了,但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和平来临之后,马什回到圣路易斯,让伊莱&iddot;雷诺号投入上密西西比河的运营。他一度同四艘对手汽船的船东和船长结成了并不长久的联盟,组成一只班轮船队,定期往返于这条航线,与控制着大河上游的大公司展开了相当有效的竞争。但他的合伙人都是些固执己见、难以驾驭的家伙,所以经过半年的争吵叫嚣之后,公司最终解体。事到如今,阿布纳&iddot;马什发觉自已对汽船生意已经没有半点兴趣了。
不知何故,河流发生了变化。战争之后,尽管汽船的数量还不及以前的三分之一,但竞争却变得更为激烈。这是因为铁路抢走了越来越多的生意。现在,当你驾船驶进圣路易斯,可能会发现只有一打左右的汽船停泊在码头旁,而从前,这些船只会密密麻麻地排上一英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