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兴奋地奋笔疾书。
记者又逼问:&ldo;听说你有位舅舅在市劳动局任副局长?听说他要给你调换工作,你拒绝了……&rdo;
舅舅也淹没在石榴花的颜色与愈来愈大量的气味里了。
第七天,市日报用整版篇幅登载了本报记者采访的通讯:《好一朵石榴花》。
在《好一朵石榴花》里。本报记者说你是开放在殡仪馆里的一朵火红的石榴花,火红的石榴花是革命的象征,是共产主义精神之花。他赞美了你,顺便捎带着赞美市劳动局副局长‐这个大公无私的舅舅;他赞美你为女英雄整容,顺便赞美女英雄到处讲演的丈夫‐他赞美活人时不忘记赞美死人;他描述死亡时不忘记播种爱情‐他把石榴花插到了中尉的胸膛上。
第八天,王副局长到了&ldo;美丽世界&rdo;。
党委书记说:&ldo;李玉蝉同志,你舅舅看你来了。&rdo;
冒牌的舅舅坐在书记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抽着斯大林式的烟斗。舅舅略略有些富态啦,手上有了白色的皱纹。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
&ldo;玉蝉啊,干得不错!有你这样的好外甥女,舅舅脸上也光彩
党委书记说:&ldo;玉蝉同志进馆来,认真学习&lso;毛著&rso;,积极要求进步,刻苦钻研业务,是一个雷锋式的好青年&iddot;4……&rdo;
舅舅对党委书记说:&ldo;对年轻人要严格要求,尤其是思想上不能放松,……&rdo;
你严肃地对我说:
&ldo;玉蝉。你做出了一定成绩,舅舅希望你牢记毛主席的教导,&lso;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rso;。&rdo;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装出来的神情,他不可能不是我的舅舅。妈妈红樱桃般的辱头从他的两只黑色大手的指fèng间神出来乱点头的情景在我面前晃动……这只能是梦境,未成年的女孩子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我的双腿间突然记忆起了他的感觉……他正在教育我……这只能是错觉,因为喜欢做离奇梦的女孩子也喜欢产生错觉……你用力、但十分平静地在王副市长充气皮球一样的肚皮上划了一刀,浅蓝色、弯弯曲曲的脂肪不可遏止地奔涌出来,宛若ju花开放,这是硕大、富态的名贵ju种……舅舅关心我的婚姻问题……面对着这名ju户莫自文集十三步你毕竞有点心怯……双腿间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冒牌的舅舅为我保媒,让我填补女英雄留下的空白。
特级整容师坐在月光下的糙坪r,昏昏沉沉思想着。猛兽管理员早已拐到栏杆那边去,消逝了那个弓腰驼背,战战抖抖的大影子,野兽在公园里嚎叫,猪大肠圈在黑塑料袋里。月光皎洁‐总是月光皎洁‐照耀天下万物,使整容师遍身泛白,有点像从石灰坑里挣扎上来的方富贵老师。
那位记者因为采写《好一朵石榴花》受到市委宣传部的嘉奖。被提升为记者处副处长。他决定穷追猛打,他决定在李玉蝉身上抠出黄金
你坐在凉森森的糙坪上想,那个记者,像苍蝇一样叮住了我……
自从进人殡仪馆,我就喜欢招苍蝇,妈妈也这么说……张赤球这死鬼老说我身上有死尸的味儿……他当年追我时难道没闻到我身上有死尸味儿&iddot;,……
夜间巡逻的警察注意到了坐在糙坪上的黑衣女人。
那天,你穿着一袭黑色的旗袍坐在月光下的糙坪上,好像一个幽灵。
警察们认为:这是个安娜&iddot;卡列尼娜式的女人(市电视台正在连播电视连续剧《安娜&iddot;卡列尼娜)),安娜穿着黑衣服,钻到了火车轮下;这个女人穿着黑旗袍,她极有可能要跳河。
记者处副处长嗅到了爱情的气味……我梦到你扑向了敌人的枪口……你对中尉说,我每天夜里都梦见你扑向敌人的枪口,你全身都姗烧着,衣服在燃烧,头发在赫烧,皮肉在燃烧,你周身跳动着黄色的火苗……中尉静静地坐着,好像一座英雄的塑像……你不喜欢我吗?她胆怯地问。羞愧压得你喘息困难……是舅舅的意思…我并没有这种念头……中尉的眼睛里表现出惶惑和优伤,他说:我明天决定好吗?
晚风拂动着整容姑娘李玉蝉的头发,使她周身荡漾着毛茸茸的感觉。在金鱼巷十三号的门口,记者处副处长笑嘻嘻地迎上来,他紧紧地抓住你的手,激动地说:&ldo;祝贺你,真诚地祝贺……我已经拟好了下一篇通讯地题目:《火红的爱情》&rdo;‐记者抖着一叠文稿,说,&ldo;我念几段给你听‐不,我还是给你讲述一下这篇通讯‐你与中尉的爱情反映了我们新时代的新风尚‐你选择了殡仪馆的工作,共产主义风格‐他选择了你‐你为他的妻子‐女英雄‐整容,通过女英雄,你们结成革命伴侣‐多么富有戏剧性,多么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