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不再言语,而母亲也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又细细嘱咐了我许多,直到夜深,碧芷几次笑着催促说需得给新嫁娘一枕好眠,明日大喜时才能容颜好,她方才离去,眸中尽是不舍。
我一直送她到小院门外,母亲握着我的手,紧紧的,却是一路无语。
一入侯门深似海,自古便是如此,更何况,天家门楣。
我们都很清楚,明日之后,就连见面,也是万般不易。
直到母亲的身影消失在花园的曲径深处,我转身,但见天边,冷月如钩。
而屋檐之上,玉钩之下,一个人影白衣胜雪,见我回身,他擎着手中的酒坛向我微举示意。
我微笑:&ldo;既然来了,也不进屋,在这屋檐上做什么?&rdo;
他一笑,足尖轻点,眨眼的功夫便已稳稳站在我面前:&ldo;走,我带你骑马去,过了今日,不知又待何时才有机会。&rdo;
我心下微暖,微笑着把手交到他伸出的掌心中,慕容潋,我最小的弟弟。
&ldo;先去琴房取筝。&rdo;我微笑轻言。
他点头,握着我的手就势一带,轻轻托住我的腰,足尖发力,便凌空跃了起来。
我只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间或带来疏影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ldo;潋少爷,你要带小姐去哪啊,她明天便要出阁,不可以外出的……&rdo;
第二回
月朗风轻。
我与潋并坐在林间,看一旁马儿悠然自得的漫步。
他打开酒坛,自己先饮了一口方才递给我,一笑道:&ldo;欧阳伯伯没有骗我,果然是域魄酒,我记得你说过,失散齐越时最爱此酒的清冽冷香,特意托人寻来的。&rdo;
我接过,就着酒坛浅饮了一口,大婚前日,新嫁娘按例是不得出闺阁,亦是不能见任何男子的,纵然父兄亲人也是不行。思及此,我不由得微微一笑:&ldo;若是母亲知道我同你这般胡闹,必然要怪罪。&rdo;
他一脸的不以为然:&ldo;若你像他人一样拘泥礼法,我又怎么会带你到这儿。&rdo;
我看着他,我最小的弟弟,月色下,已然出落成一个风神俊朗的磊落男子,再过几年,谈笑间不知该折去多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可是,他骨子里的不羁,却一直是父母所头痛的。
潋自小聪明异常,父亲本意是想他入朝为官的,可他偏不喜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繁文缛节,镇日出入羽林军中,倒是深得大将军欧阳廷钊的喜爱。
那些兵法布阵、行军打仗的本事他学到多少我不知道,可是这般挺拔矫健的身手,以及坦荡然磊落的个性,却无疑是其余几个兄弟所没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两年前父母寻我回府后,虽然对前尘旧事并不记得,就连对父母兄妹亦是有或多或少的隔阂,却偏偏与这个弟弟,极为亲近。
&ldo;二姐,明日苏先生可会来?&rdo;潋的问话,打断我的思绪。
我抬眼,右手却不自觉的抚上左臂,单薄的绫绡之下,凤凰浴火,震翅欲飞。
曾经,有人用炼金朱砂,替我细细描摹,一笔一画,温言浅笑。
炼金朱砂色泽鲜亮,而历久不褪,因此极为难求。那时的我,因坠崖的伤势尚未好全,眼睛仍不能视物,只知他在替我遮掩臂上无法消退的疤痕。
绘的是什么?我问。
他温言轻笑,凤凰集香木自焚,复从烈火中更生。清儿,自此便是你全新的人生。
他带我游历天下名川河流,教我识得星象医理,海棠花树下,漫天金针飞舞如花雨。
他为我创了这套棠花针,一点一点,执手提点。只因我坠崖后身子大为受损,虽几经调理,却已不再适合习武。而他说,这世间,唯一能真正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他教给我自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