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倒是。&rdo;方笑世点头:&ldo;以你这种恶劣的性格,确实没人会为你哭。&rdo;&ldo;恶劣?&rdo;国舅爷似乎觉得这评语很新奇。&ldo;怎么不恶劣?&rdo;方笑世道:&ldo;心思老是遮着捂着藏着掖着,人家又不是你肚里的虫子,哪能晓得你在想什么?&rdo;国舅爷说:&ldo;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那根本不重要。&rdo;方笑世难得认同他一次:&ldo;也是,知道了也不过是添几分为难罢了。&rdo;想到他那日的算计,国舅爷目光微冷:&ldo;你最好不要故技重施!&rdo;&ldo;我还没那么闲。&rdo;方笑世笑得坦然:&ldo;你的朋友亲人都是你的逆鳞,碰一次就是你的底线了,我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rdo;国舅爷没再说话。马车再次启行。方笑世透过车帘一看,只见秋来柳叶已转金,掉得零零落落。渐渐变远的沈适仍立在长亭前,赵瑷两人正与他说着什么;黄潜善也下了车,与前来给他送行的人道别;再有的便是那一拨又一拨往来迎送的主客,总之一眼瞧去,俱是依依惜别的别离人。转眼望向国舅爷,却发觉他对繁华的临京已全然不关心,拿着一本书慵闲地翻看。瞧那封皮,竟是《南土风物志》。方笑世见状打开暗柜,就看到整行分册的《南土风物志》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取出一本翻开,他不由一笑:&ldo;这些批注已经加上去很久了。&rdo;国舅爷挑眉:&ldo;那又如何?&rdo;&ldo;你早就在为南下做准备了吧?赵德御的这道旨意也早在你的预料之中。&rdo;方笑世以指轻叩桌沿:&ldo;我更好奇了,你能把握住赵德御这种人的性情,怎么可能把自己推到如今这境地?不是指这次的贬谪,是指你的好友们……他们怎么都走到另一边去了?&rdo;国舅爷握着朱笔轻批,口中漫说:&ldo;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rdo;方笑世扬起眉:&ldo;我不信。&rdo;国舅爷笑了:&ldo;那你猜。&rdo;方笑世往后一靠,仰头饮尽了坛中余酒。而后唇边沾着酒渍,眼底漾着笑意:&ldo;终有一日,你会亲口告诉我。&rdo;出了临京沿水路南下,要两个月才抵达琼州。等船顺着北江入了三花海峡,已经是秋去冬来。可以说,国舅爷这一整年差不多都在舟车劳顿中度过。南方的寒冬不同于北方,它的风不是那种刮面的冷,而是透着一股子湿寒。所幸国舅爷等人都不算体弱,这才没被湿气中的瘴毒侵体。李宝向来机灵,不必国舅爷开口就跑到码头唤人搬东西。这不下船还好,一下船,李宝立刻呆住了:这哪是码头?简直是乱石堆!至于人?人还是有的,只是都赤着胳膊光着膀子凶神恶煞地站在那儿‐‐这可是天寒地冻的十月寒冬啊!李宝固然胆大,可也并非不知死活,踟蹰了老半天终究没上前去打听。国舅爷只好命一同南下的吴府护院往船下搬东西。其实出现这种状况也不奇怪,有句话叫&ldo;山明水秀出秀才,穷山恶水出刁民&rdo;,琼州这种险恶之地,民风自然格外彪悍。幸而琼州府衙还没有被拆掉。方笑世进去转悠了一圈,欣慰地道:&ldo;虽然缺砖少瓦,屋顶漏雨、四面漏风,牌匾掉色,柱子掉漆,但屋架子还是在的。&rdo;琼州通判王大志听得满头大汗。琼州下辖二十三个小县,不满两百户的下县占了大半,几个刚刚满四百户的&ldo;大县&rdo;又是不服管的,呆在这种鸟地方一辈子都出不了头。通常这种下等州都由他们这些通判兼任知州,哪知上头会把一尊大神放下来?见方笑世满口嫌弃,王大志赶紧说:&ldo;国舅爷要是不满意,可以不住府衙……&rdo;&ldo;很满意。&rdo;国舅爷驳回之后,横睨王大志一眼,吩咐:&ldo;去吧,找人把府衙里里外外修一遍。&rdo;刚从府衙一把手降到二把手的王大志没敢抗命,但迟疑地说:&ldo;府库里的钱不多了。&rdo;&ldo;不必从府衙出钱。&rdo;国舅爷笑了笑:&ldo;去找人吧。&rdo;&ldo;国舅爷,官不修衙啊!&rdo;王大志所说的官不修衙却是惯例,一来是不浪费铺张以示自己的清廉,二来呢,地方官最久的便是年一换,谁愿意出钱替别人修房子?所以府衙破败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