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着点头道,&ldo;小瑛说的不错,那依你看,父皇应该怎么处置这汤禾?&rdo;
妙瑛并不是第一次被皇帝问及朝政之事了,她想了想,平静答道,&ldo;汤禾也许是疏于察验,我看未必是有心的,父皇不如办他个疏漏之罪,让他今后警醒些,再不能犯如此过错也就是了。&rdo;
皇帝温和的点着头,对妙瑛的回答虽不置可否,但他亦很清楚,身为女孩家,能敏感的意识到汤禾所犯之罪,便已足够了,至于处置的方式是否有过于仁善之嫌,却也不那么重要。
&ldo;小瑛学问精进了,心思敏锐,父皇很高兴你这般懂事,可是又有些头疼,该给你什么奖赏才对得起你这番成长?&rdo;皇帝开怀笑问道。
这话正中妙瑛下文,她浅浅一笑道,&ldo;父皇是真要奖赏我么?果真的话,女儿也不要什么珍玩珠玉的,只要您一句话就成了,而且还得是说给我母妃听才行。&rdo;她说到这,略低了头,脸上真的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羞惭,&ldo;母妃总说也不知我书读的如何,并不见父皇夸一句,只当我总是偷懒不曾好好上学呢。&rdo;
皇帝心如明镜,双目微眯道,&ldo;你母妃,是不是又对你说了什么?&rdo;
妙瑛的心一跳,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嘉妃的做派,但毕竟是自己母亲,她连忙道,&ldo;那倒没有,只是母妃有些思念父皇罢了。这些话也不是母妃跟我说的,都是青莲她们看着母妃有些寂寞,闲聊时带出一句两句的,女儿听听而已。&rdo;她忽然一笑,&ldo;父皇还没答应我的请求呢,今儿晚了,不如明日父皇专门派人去翊坤宫,当着母妃的面儿夸夸我,其实要说我最近对学问的事上心,可还有个缘故呢。&rdo;
皇帝&ldo;哦&rdo;了一声,饶有兴味的问,&ldo;那是因为什么呢?&rdo;
妙瑛微垂了双目,那长长的睫毛往下一盖,倒似盖住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心思,她低声道,&ldo;前儿听说,父皇让杨慕去进官学了,女儿就想着,倘若他日后学问很好,我岂不是要吃亏了,可不能让他瞧不起我们李家的女孩,所以才特意的下了一番功夫的。&rdo;
皇帝看着一层绯色渐渐晕上妙瑛的两颊,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五味陈杂之感,女儿果然长大了,知道害羞,也知道惦念那未来的夫婿,他有一瞬间的失落,这些年轻的小儿女们渐渐长成,而他却不可挽回的老去了。他忽然想起,历代文人都易感怀韶华不再,朱颜辞镜花辞树,原来那些动人心魄的青春美丽,却最是人间留不住。
妙瑛见皇帝半晌无语,转过头来才看到他正在出神,目光里是一阵空幻的寂寥,她轻轻的推了推皇帝,轻声道,&ldo;父皇,您在想什么?&rdo;
皇帝回过神来,转顾妙瑛,柔和一笑,伸手点着她的眉间道,&ldo;是了,父皇答应你,明日一定派个妥帖的人去,说给你母妃听,你学问好,文章妙,原是托了那驸马都尉的福,才肯这般努力,定让你母妃对那小女婿也多些好感。如此,小瑛可满意?&rdo;
妙瑛这回是真的感到一阵羞臊,可转念想想,为了母亲不找杨慕的麻烦,这般说她,她也认了。她轻嗤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
皇帝到底还是觉得欣慰之情大过于失落,他心中高兴,正要再打趣妙瑛几句,却听到内侍进来道,&ldo;信王殿下求见皇上。&rdo;
妙瑛听见佑延来了,忙站起来,却被皇帝一把拉住,道,&ldo;你不必回避,你十五哥来,许是说正事,你听着就罢了,一会儿再陪父皇聊聊天。&rdo;
妙瑛忙答应着,一会儿功夫,只见佑延进了殿中,在阶壁下伏身行了拜礼。妙瑛在那御座上,不好端坐着,好像她也一并受佑延的礼似的,还是款款的站了起来。
佑延起身时一瞥,已看到皇帝眼中闪过一道冷肃的寒光,和自己初进来时,看到他对着妙瑛语笑温和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心中一凛,恭敬道,&ldo;父皇,儿子下了朝从内阁回来,听傅阁老说起,汤禾被弹劾一事。儿子以为汤禾此番是太过粗心大意,一时不察,但终究不是有心为之,还望父皇念在其尽忠多年,任上素有功绩的份上,从轻发落。&rdo;
佑延觑着皇帝平静无波的面色,一气说完,脸上挂了谦恭的笑意道,&ldo;这是儿子的一点想法,有不尽不妥之处,一则请父皇恕罪,二则还请父皇指正。&rdo;
皇帝淡然一笑道,&ldo;你没说错,朕无罪可恕,也没什么可指正的。你长大了,知道议能议功,体恤臣子,朕觉得欣慰。&rdo;
佑延被皇帝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弄得很迷惑,他不知道该接什么,也有些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好欠身道了句是,这一个尴尬的字从他口中冒出来,显得生硬突兀,只一刹那便融进殿中凝滞的空气中,没了踪迹。
皇帝看着这二十出头的儿子,长身玉立,端然俊朗,那张脸活脱脱便是如皇贵妃的模样,可惜了,性子却没有他母亲那般温婉,与世无争。
&ldo;朕问你两桩事,汤禾是看过《字贯》的,内中不只一次出现睿宗的名讳,一次没看见还说得过去,次次都看不见,且他门下那些清客也看不见?不是他有意放过,朕倒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rdo;
佑延道,&ldo;是,但儿子以为正因为这错漏如此明显,才正说明,汤禾绝非故意,乃是他太过粗疏导致,这是其错,却非其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