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又陵一笑道,&ldo;您是老爷子最疼爱的掌珠,将来只需做个太平公主,和都尉在公主府和和美美的生活,不必争储,也不必操心朝堂之事,自然是天下第一等尊贵闲适之人。&rdo;
&ldo;这样说来,我倒该庆幸自己是个女孩,国朝虽然不禁女主,可有皇子时,还是当立皇子继储。幸而我前头有那么多哥哥,倒省却了我多少麻烦。&rdo;妙瑛说着,忽然想起佑延临去时看她的那一眼,心下生疑道,&ldo;刚才父皇提到杨潜,十五哥便好似很不悦。我知道他不喜欢杨潜,只不知道汤禾的这桩事里,杨潜又充当的是什么角色。&rdo;
谢又陵思量片刻道,&ldo;杨大人和汤巡抚却有一段故事,臣曾听司礼监的人提过,公主要听么?&rdo;
妙瑛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谢又陵沉吟道,&ldo;那是咸平四十年的事,杨大人一年之内从御前侍卫连升四次官职,位列内阁,多少人正看着眼热不服气,刚巧那时节,汤巡抚进京述职,照例去内阁拜谒阁臣们。当日那一屋子的人都是故交旧识,倒也其乐融融,偏杨大人一个是年轻的生面孔,汤巡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唯独对杨大人丝毫不假辞色,反倒行至他面前说道,汤某两年多没来,没想到内阁又添了新人。有人这是坐上了冲天炮仗了,飞得也忒高了些,能耐倒是大得很呐。他这话说完,大约触动了其余人眼红不服气的同仇敌忾之意,都跟着窃笑起来。可这么一来,杨大人的难堪就可想而知。打从那时候起,他们二位的梁子就结下了。如今杨大人若有意针对汤巡抚,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rdo;
妙瑛默默的听着,脑海中不禁想象着杨潜在内阁中孤立无依的样子,那样人前备受父皇宠信的一品大员,背后竟也有不为人道的辛酸煎熬,可若他有意拿汤禾的错处来打击报复,那也确是有失君子之道。
&ldo;依你看,这事和杨潜的关系大么?&rdo;她一贯信任谢又陵,遇到事情常会问他的想法,这次也依旧如是询问道。
谢又陵直觉杨潜与此事一定有关,可他不愿这么回答,他有些怕妙瑛因杨潜之故对杨慕产生嫌隙,他想到杨慕那双清润明净的眼睛,那里面流动的是恬淡谦和的神采,真诚而温润,那玉人一般无暇的少年,不该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沾染上一点俗世的尘埃。
他摇着头道,&ldo;臣猜不出,也许无关罢。老爷子只是让杨大人彻查此事,想来也是汤巡抚自己有错在先,即便被人抓到把柄,也只能怪自己不谨慎。&rdo;
妙瑛默然颌首,到底也不愿多想这事,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无论杨潜在官场上是什么做派,杨慕却未必会做一样的选择,她还是愿意相信她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翌日妙瑛下了课,照例要去给嘉妃问安,忽然记起那英国公夫人该在正殿和嘉妃叙话,她不愿应付那些人,索性先回了寝殿,在书案前临着魏碑。
不一会功夫,就见青莲满面喜色的进来道,&ldo;给公主道喜,皇上才叫人来传话,夸奖公主近日做的文章大有进益,赏了公主一只红漆描金凤纹笔,并一柄翡翠灵芝如意。娘娘高兴的了不得,说要晌午后亲自去跟皇上谢恩呢。&rdo;
妙瑛笑道,&ldo;这点子事,还劳动姐姐亲自来传话,那英国公夫人走了么?&rdo;
青莲抿着嘴笑了一阵,才缓缓道,&ldo;走了,哪儿还坐得下去啊。先时过来,我见她脸上好像有怒色似的,也不知生的哪门子气,后来便说起她家的三公子在官学里被人打了。娘娘待要问是谁家的小子这么张狂,偏巧皇上派来送赏赐的人就到了,那一通夸您,还顺带夸了几句杨都尉在官学里的文章做的也好,说是赶巧儿了,您二位都在学业上让老爷子这么省心。那英国公夫人听见这些,早把之前要说的话都丢在脑后头了,坐了一会子,讪讪的去了。我原也不知道咱们都尉和那罗三之间的公案,还是又陵说给我听,两下里一对照,我就全明白了。&rdo;
妙瑛心中欢喜,脸上却装作不在意的笑笑,&ldo;父皇也真是的,单夸我也就是了,还饶上不相干的人,什么意思。&rdo;
青莲猜出她的小儿女心思,笑着打趣道,&ldo;是了,原来那不相干的人也值得我们公主殿下,费尽心思去帮忙应对,生怕那人在娘娘面前落下一点不好。依我说,权且看在这操碎了心的份上,那不相干的人也该承公主的情才是呢。&rdo;
妙瑛听她说的热闹,索性也不再害羞,抬起头朗然一笑,她倒不觉得杨慕该感激她,也不需要他知道这些事,只是心里暗自想着,能为他做点事情,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傍晚时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杨慕下了学,换了青罗春衫,脱了玉冠,只用一根家常的碧色丝绦束好发。
玉笙收拾着他换下衣裳,笑问道,&ldo;早起二爷说,床前屏风上的画旧了,可是要换新的?我见今日这场雨下的就好,不如二爷画那庭前的雨后海棠罢,不比那些山水更鲜亮好看?&rdo;
杨慕推开一扇窗子,见细雨霏微中,那海棠枝叶新绿重重,一树的秾丽妖娆全在欲开未开时,花瓣的色泽被东风春雨用意匀过一番,更是清新妩媚,他心中一动,转去书案前,铺开纸笔,准备记录下这雨中花木的风情。
他细细的画着,过了好半天,外面雨丝风片渐渐地住了,唯有屋檐上流淌的水犹自滴滴答答的落下,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外书房的珊瑚来传杨潜的话,&ldo;二爷,老爷让您这会去前厅,有事问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