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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页）

第61章西陆蝉声唱

谢又陵静静地与佑堂对视了一阵，缓缓笑道，&ldo;臣是来探病，见王爷无恙，臣便安心一些，却不知王爷为何大安了，仍是托病不去宗人府？&rdo;

佑堂坐直了身子，沉吟片刻，轻声道，&ldo;我不去，自然是不想看见一些事，你来此，也不是探病那么单纯，不妨直说罢。&rdo;

谢又陵面色倏然一沉，&ldo;王爷心如明镜，那便告诉臣，都尉现下是何境况？&rdo;

&ldo;你果然是为了旁人来的。&rdo;佑堂借着起身之际垂下眼睑，不欲谢又陵看到自己眼中的黯然，他轻轻扽着衣襟，浅笑道，&ldo;我却也不知，抱病了几日，连府门都没出过，从何得知杨慕的消息。&rdo;

谢又陵立时疾问道，&ldo;王爷平日里那么疼公主，此刻即便看在公主的份上也不肯告知么？&rdo;

佑堂哂笑道，&ldo;我疼小瑛却是不错，可碍着国法，我又能如何？告诉你也无济于事，即便小瑛亲自去求皇上也是莫可奈何。你……&rdo;他转头凝视谢又陵，一字一顿地问道，&ldo;你今日是替小瑛来问我？&rdo;

谢又陵再度与他对视，在那含着一丝薄愠的目光注视下，一颗心慢慢地凉了下来，他缓缓摇头道，&ldo;是臣自己要问，王爷能否告知？&rdo;

&ldo;你知道又能如何？&rdo;佑堂反问道，&ldo;他……不过受了些刑责，目下无虞，皇上并不想真要他性命。&rdo;

谢又陵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出那两个字，眼前几乎一黑，他猜过这结果，却无法想象那过程是何等惨烈，他追问道，&ldo;王爷说都尉性命无虞，可是身上刑伤不轻？臣听过三司审案之时，用刑之酷……王爷可否容臣去宗人府探视都尉？&rdo;

佑堂一凛，肃然道，&ldo;宗人府岂是随意可去的？何况他还是钦犯！&rdo;

谢又陵只觉得胸膛里一股热血上涌，一直冲入顶门之上，脱口道，&ldo;臣不惧，倘若王爷无法，臣便只好拼了这一身性命，硬闯宗人府了。&rdo;

佑堂大惊，他下意识地看向四周，不远处尚侍立着几个王府的侍女，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奔至谢又陵面前，一把拉起他，低声喝道，&ldo;你不要命了，在这胡沁，有话跟我进屋说去。&rdo;

佑堂将谢又陵拽进了他的寝阁，急忙反手关紧房门，声音发颤道，&ldo;你到底要怎样？是不是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rdo;

事已至此，谢又陵再顾不得掩饰，只觉得心中的企盼越发地清晰起来，他颌首道，&ldo;臣深受公主大恩，亦得都尉诚挚相待，本就无以回报，即便是为他夫妇二人死了，也是理所应当。臣今日恳请王爷，容臣去宗人府一探究竟，都尉刑伤在身，臣只求为他清洗伤口，更换药物，还望王爷成全。&rdo;说罢，他便提起衣摆，直直地跪倒在佑堂面前。

他这一跪，竟让佑堂仿佛看到至为惊悚之事一般，连连后退了数步，他偏过目光，呼吸粗重地恨声道，&ldo;你起来。你们个个都这般逼我！原来我才是最好拿捏，最好欺负的那个人！&rdo;

谢又陵自与他相交，从未听过他如此负气又委屈的言语，不由得心中一软，自己到底是仗着什么才敢孤身前来，步步紧逼，他们彼此一早便已心知肚明。

谢又陵站起身，缓步走到佑堂面前，先是长揖到地，复又挽了他的手，轻声却坚定道，&ldo;王爷对臣一向眷顾，臣如何不知？此身已无长物，若能报答王爷，臣绝无吝惜。&rdo;

佑堂闻到他袖中飘散的一缕苏合香气息，禁不住微微一颤，回转头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只觉得他半垂着首，眉间漾着欲说还休的愁绪，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柔软无助。顷刻间，一股热浪便在他胸口处激荡开来，又有一阵密密匝匝的酸楚之感自他的小腹间奔流而出，涌到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浑身一阵绵软，脑中一片空白，他近乎呓语般的道，&ldo;你是说真的？我要的，你真的愿意给？&rdo;

谢又陵的脸色刷地白了一道，却又在刹那间泛起了一层粉色的薄晕，他深深垂目，似下了狠心般咬了咬嘴唇，方才用力地点头道，&ldo;是，臣愿报答王爷恩情。&rdo;

伴着谢又陵这句话说出口，佑堂耳中已是轰然一响，他再也记不得何谓国孝家孝，何谓君臣父子，何谓趁人之危，即便这些都是他清醒之时无力挣脱，也无法忽视之事！可前方就是他梦寐已久的桃花源，他又如何能阻止自己渴望已久的脚步不再近前，哪怕醒来后是巨浪滔天，此刻他也心甘情愿溺毙其间。

谢又陵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里倏然仰首，眼前是素色纹鸳鸯月夜销金帐，身下是柔软如少女肌肤般细滑的丝质并蒂莲锦褥，玉枕畔放着一枚圆润精巧的小小香球，一闪一闪的光亮透过丝丝靡烟，袅娜而幽静的散发着木樨沉水的香气，那香球分明在震动，内中的火焰却是孜孜不倦的燃烧着，尽管只是一星而已，却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若不是那一苗心火尚在胸膛间跳动，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抵挡身后一波接一波的剧烈痛楚，又该如何面对身后那根本不曾撩拨到他心弦，却被他刻意引诱至此的无辜之人。

几顷阳光透过窗棂静静洒落在汉白玉石砖上，窗外绿柳成荫，长长的柳丝随风轻轻摇漾，将柔媚婉转的身姿投映在碧纱窗上，藏身在枝叶间的鸣蝉发出一阵鼓噪的叫声，倒是愈发清晰的衬出屋内之人窸窸窣窣的穿衣之声。佑堂斜倚在玉枕上看着谢又陵系好乌角銙带，又变回了那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男子，目光沉沉地望向他，让他于一瞬间便生出了一股自己是那般伧俗的无地自容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