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又不是见家长,还一来一往的。海泠又敲我的头了。)
于是那个周末,小高就来了她们宿舍楼下,带她去他的学校。
这是海泠第一次走进大学‐‐她印象中的大学。
她又有一种从小县城到大都市的感觉了。
和她上的师范学院不一样,这学校要大得多,开阔得多,连天空都显得澄净高远;不管她转向哪一边,视线都可以沿着碧绿的行道树,像球一样&ldo;呼啦啦&rdo;滚出好远。她走过操场和球场,还有广阔的草坪和悠长的林荫道;她看到成群的学生抱着书,或者骑着车,或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说说笑笑。
海泠对我说,那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学校里的空气都有种知识的味道。
小高领着她,绕着教学楼、图书馆,慢慢逛了一圈。走到半途的时候,天上突然掉起雪花来,虽然不大,但密密实实地落个没完。于是两人朝最近的宣传栏一钻,站在窄窄的檐下避雪。
海泠是在海边长大的,从小到大见多了台风,见过的雪花却是寥寥无几。她抬头去望,伸手去接,要不是旁边站了个人,她还想伸出舌头来尝尝‐‐
小高说你进来点,小心头发湿了会感冒。说着他把海泠朝里面拉了拉。
他说这雪太小了,没劲,不值得为它感冒‐‐要是下大点,咱们还能出去堆个雪人玩玩。
海泠&ldo;嘿嘿嘿&rdo;地笑了。她说,这里真好,怪不得你想一直留在学校里。
小高笑笑说,我原本想上的是另一所学校,那里更好‐‐但那个时候我没考上,所以现在还要为了它继续努力。
他说认准了的事,就算多花点时间,迟早也是要做到的。
海泠几乎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ldo;那我也要加油了&rdo;。
小高一愣,转过头来看她。
海泠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奇怪,但一时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想了想说,那所学校在哪儿?
小高说,在北方。
他说那里的雪可比这儿大多了,一脚踩下去,能淹到腿肚子;下完一夜,整个世界都是白的,要是起个早爬上顶楼去看,地面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屋檐和天空连在一起,就像天上的云满得堆到了地上。
海泠&ldo;哦&rdo;了一声,看着面前小气吧啦的盐粒似的雪花,点点头。
世界这么大,有更好的学校,更美的雪景‐‐她想再多去一些地方,再多看一些东西。
她又想到那个人了‐‐他一定看过更多的雪。
短暂的相处中,他极少对她描述自己见过的东西。也许他是对那些东西习以为常,觉得没什么好说;也许他是觉得浪费时间‐‐就算说出来,她也无法想象,无法理解。
这个世界曾经以各种绮丽的姿态美过;有各种精灵神怪花天锦地地来过‐‐然后他们又被历史碾碎,化作不会说话的尘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海泠都对此感到惋惜。她想,许多神灵静悄悄地死去,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
‐‐但这样静静死去的,又何止是神灵?
海泠想,自己确实还要继续加油‐‐即使看不到过去,至少要看到未来。
旁边的人突然笑了两声,演技浮夸的笑声。
小高转过头对海泠说,下次……我们去北方看雪吧?
海泠很自然地说,好啊。
她回答得太快,太理所当然,面前那个想法很多的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海泠又说,下次是什么时候呀‐‐你别是随便说个&ldo;下次&rdo;来骗我吧?
小高急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我以为你不会答应……
海泠很奇怪地说,为什么不答应?
她说我以前活得太封闭了,现在有好多地方都想去,有人能跟我一起去,那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