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她想到月色里的那个女人,她伸出双臂温柔地环抱他,像只小猫一样柔顺地靠着他,她口中倾吐出只有他才懂的语言‐‐对,那是他的妻子。
面前的男人没有再看海泠,他背过身抽完了一整支烟,把熄灭的烟头远远丢进几步外的垃圾桶,然后顾自走了。
他望着月亮吐出最后一口烟的时候,海泠听到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外语,她听不懂。直到很多年后,她翻起小高的字典才知道那句古拉丁语的意思。
‐‐&ldo;如果爱情可以拯救你,那你应该永生不死&rdo;。
这天晚上,海泠自己在招待所投宿。一整夜的梦境混沌得像一锅汤。
第二天一早,她直接去了车站,同行的旅伴果然已经在那儿了。他说你不等那个小伙子吗?海泠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院,而且我总得比他早到。
然后早班车来了,二人像来时那样上了车。
我说,你都不顺便问问他,关于他妻子的事吗?你就不好奇?
海泠说,别人一看就不想说的事,还要不长眼地问,小心挨打。
哦。
但不问不代表她不会胡思乱想。公交车颠簸的这一路,海泠已经在脑内补完了一个跌宕起伏,缠绵悱恻的西方爱情故事。她想莫非j想找的,是复活他妻子的方法?《行笔拾遗》上还有这样的方法?
还是说,有这样的神灵可以做到?
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售票员扯着嗓子喊踏香村到了,有没有要下车的。然后公交车停下,前后车门打开,几个人下车,几个人上车。
海泠前面的位置坐下人了,是一对年轻夫妻,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小伢儿;小伢儿正在专心地吃手指。
海泠看到他们,又想起前天遇到的那对男女。
她稍微记挂了一下那个断眉的姑娘‐‐不知道她那天回去之后怎样了。然而她又转念一想,反正是愿打愿挨的事,她一个外人,瞎操什么心。
车子开动了,前面的小夫妻开始说话。海泠稍微听到几句,无非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他们似乎是去镇上给孩子看病的,
那个年轻女人说,这趟走得也太急了,家里的事都没做完,要是到了镇上,挂不上号,把鸡给饿着了怎么办?
男人说,儿子发了三天的烧,你还要管家里的鸡鸭喂没喂?哪个是你亲生的?
海泠忍住了一声笑。
然后她听到那个女人说,干嘛非去城里看病,让玉纯娘娘看看啊,上哪儿看不是看?
男人说,你还真信她是玉纯娘娘?前天这时候,她还被叫棍子媳妇呢!
海泠把耳朵竖起来了。
女人说,真的呀,大家都这么说的,你不也看见了吗?祠堂里那块破匾上的字变新了,娘娘雕像的脸也变得跟她一样‐‐眉毛是半截的。
男人说,我看还是不靠谱,字是她写的,脸也是她画的吧。
女人说,那她刚被附身那天,还治好了一个外国人呢,就那天傍晚来的那个,被她家棍子给捅伤了,她一治,啥事都没有,连疤都没留下!卫生所的大夫也看见了!
男人嘟囔着胡说八道,又换了个话题。然后吃手指的伢儿不想吃手指了,&ldo;哇哇哇&rdo;哭起来,两人又手忙脚乱地哄孩子。
海泠身边一直戴着帽兜闭着眼睛打盹的人说话了。他压着声音说,这就是大部分宗教在初级萌芽阶段的样子,那个女人很快会成为十里八乡的新神。
他说,不过这么一来,她的丈夫也不会再打她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用你们的话说,也算是&ldo;娘娘显灵&rdo;。
海泠说,可她这算是利用神灵造假吧?
j说,你以为最早的&ldo;娘娘&rdo;就是真的吗?
海泠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