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在那里等她。
马尾,华服,双腿修长,腰身挺拔,像一头在林中驻足的雄鹿。
海泠说,这是你过去的样子?
j说,这是她还活着的时候,我的样子。
海泠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的脸。然而梦境又模糊了,她只看到一对碧蓝的眼睛。
j说,没什么好看的,从那一天之后,我的脸就没有发生过变化。
他说,当时他和同时代的其他炼金术师们一样,毕生的追求就是那块传说中的石头。这是来自国王的命令,也是炼金术师们证明自己的途径。
虽然他内心也怀疑过,这东西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但又一想‐‐创造了不存在的东西,岂不是更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岂不是能气死学会里那些老头?
他就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埋首在羊皮卷和坩埚之间。
‐‐当然,他没有成功,就像同时代的其他炼金术师一样。
甚至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躺在病床上,虚弱得像一张被打湿的白纸。
j说,她是因病去世的。在他蒙头工作的那段时间,隔壁市镇爆发了瘟疫,老鼠和飞鸟把这种凶猛的疾病传播到了整个国家,连最该受神眷顾的主教都没能幸免于难。
而j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溶解分离煅烧调和。
妻子在他怀里死去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杯子里没有一滴水。
然后妻子成了一抔灰。
j说,是我的错。
他在她的枕边找到了一封信,笔迹浅淡,歪歪扭扭。信上是一些家务琐事,类似地下室的钥匙在哪儿,哪个抽屉里放着票据;笔迹一行比一行浅,一行比一行乱,最后只写了她姓名的首字母,笔迹的线条疲得像被拉断的弹簧。
她原本也许还想给他讲讲过去的事,但才写了开头几个词,又用横线划掉了。
剩下的是对于她自己的处理,非常简洁,简短,简单。
j说,就像她说的,她的骨灰在火焰中凝固成了一块鲜红的石头。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从那一天起,他的时间就停止了。
j朝海泠伸出双手,把手背上的纹身展示给她看。
他说乌鸦代表死亡,也是炼金术的第一环;凤凰代表新生,是炼金术的最后一环。
炼金术,就是把旧有元素的形态和样貌毁灭,创造出全新的物质。
海泠想到了什么,她说,所以按照这样的理论,那些死去的神灵,其实也没有真正死去?
j说,他们的生命被打碎分散,溶解在叫做&ldo;历史&rdo;的坩埚里。古往今来,人类向神灵祈求的东西并没有区别,他们也不过是换个形式从愿望中诞生。
但她不一样,她的生命已经凝结在那块石头里了。
说完这些之后,j又用蓝色的眼睛望着海泠。
海泠说,你以前从来不提起这些事,为什么今天要告诉我?
j说,你也许是最后一个与我交谈的人。
他又张嘴说了一句什么,海泠没有听清。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耳垂上。
‐‐他的耳垂上趴着一只&ldo;念旧&rdo;,就像阳光下的一滴露水。
然后海泠醒了,除了最后的那句话,梦境中的一切都清楚又鲜明‐‐和她胸前那道银色的蛛丝一样鲜明。
我说,他的耳朵上也有念旧?那他的记忆也是有偏差的?
海泠说,正不正确,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