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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ldo;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谁要杀你?&rdo;云萧急急问道。

赫连羽道:&ldo;想杀我的人很多,能使出这箭的却只有一个‐‐七杀。&rdo;

白明夷正在帐中对着一堆文书发呆,有人报称纪瑕求见。

&ldo;羽真是不负责任,自己美人在侧悠闲自在,却把一堆杂事扔给我。&rdo;白族大公子一边抚着蹙起的额纹,一边微微抱怨。

纪瑕微笑着忽略他的微词,彬彬有礼道:&ldo;太阳已经落山,代王和云小姐还没有回来,您不担心吗?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rdo;

&ldo;一个胜似仙境的地方,他们留连忘返也是有的。有云小姐在身旁,羽应该不会失了分寸,也许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一个武勇无双,一个聪明绝顶,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能够为难他们?放宽心好了,来,我请你喝酒,边喝酒边等。&rdo;

纪瑕无言以对,正准备告辞,一个侍卫进来,在白明夷耳边密语几句,白明夷的脸沉了下来。&ldo;他们恐怕真的遇上麻烦了,&rdo;他望着纪瑕,面色凝重,&ldo;刚刚接到消息,七杀在附近出现。&rdo;

纪瑕感染了他的凝重:&ldo;七杀?&rdo;

&ldo;一个杀手组织,永远保持七个成员,真正的七杀只有一个,其他六个人都只是他的助手。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的武器是短箭,无毒,但可以毁人经脉。骄傲,自信,从来出手一次,一击不中,就不再接这个任务。出道五年,所有任务都是一击必杀,没有失手的记录。在糙原诸国纵横无忌,王公贵族多请他铲除政敌。&rdo;

薄薄的暮色中,营门大开,千余骑勇士分四路绝尘而去。

两个黑衣人走出山道,随后又有四人先后走出,最后一人慢慢踱出。他们都是黑衣黑巾,只最后一人的袖口和蒙面黑巾均以金线滚边,以示区别。

糙原雄鹰果然名不虚传,中了他一箭,还抱着一人,竟能逃脱。但是也快不行了,气劲震伤经脉,不坐下调息,反而运功急奔,损伤会更重,而且会大量失血,就算没死,一二月内也不能再运功。首领冷冷一笑,一二个时辰就够他死千万次了。

地上有一片糙倒伏,旁边有一滩血迹,看来他从山道出来,在这儿倒下,大概还包扎了伤口,是那个女子帮他的?生死关头还去顾及一个女人,蠢,死了也不冤枉。血迹中断了,他并不着急,手下都是追踪老手,不会放过一点点蛛丝马迹。果然在出口正对面的林子外发现一点血迹,周围的糙有动过的痕迹,看来他们本想消除痕迹,却没有消除彻底。

三个手下进了林子,另外三个在外面警戒,他则负手站在溪边,看水中游鱼。忽然发觉不对劲,有一块鹅卵石被翻动过,沿溪水向前,隔不远又有翻动的痕迹。他们没有进入杂树林,而是沿溪水向前。首领眼睛一亮,会故布疑阵的猎物能激起猎人更大的兴趣,也会带来更多的乐趣。

他带着林外三人沿溪水追踪,很快到了小河边。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余晖也已消失,灰蒙蒙的暮色中,对岸枫林倍觉萧瑟,枫叶却愈显得红了,似血。他们进了枫林还是继续沿河而下?

越往林子深处走,越能感觉到经年不化的阴冷,太阳落山后,这里渐渐成了黑暗的领地。两人在河中走的时候把外衣脱了下来,进了林子才穿上,但里面的中衣还是湿了,被风一吹,像冰窟一样冷。

&ldo;前面不远就是我以前搭的窝棚,里面有武器、衣物和干粮,一年前我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rdo;赫连羽道。

他的额角一阵微不可见的抽搐,云萧望在眼里,心里忽然打个哆嗦,手一颤。赫连羽目光暮地she过来,冷厉如刀,有着犀利无匹的杀气和孤煞无情的傲意,好像一头领地被人侵犯了的猛兽,那眼神一闪而逝,代之以有几分熟悉的警觉的目光,错愕、慌乱、懊恼,种种情绪搀杂在一起,把他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掩去,他自嘲地笑笑,轻轻推开云萧搀扶的手。

&ldo;你想的没错,就是一年前,&rdo;下面的话说的有些生涩、艰难,&ldo;我杀了我父亲和那个女人之后的一段时间。&rdo;

他离群索居,住在暗无天日的树林,每天无数遍用河水洗手,却怎么也洗不去上面的血迹。那时侯局势并没有完全平定,他的逃避会给有心人留下复辟的机会,天知道,也许那时他在暗暗期待着一把复仇的刀,但他的头还一直长在他的脖子上,呵,也许,魔王是不会死的,他会活着,夜夜被血海吞没。

赫连羽转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双美丽的眼,他害怕看到其中的恐惧震惊,害怕她的鄙夷,更怕她那种洞若观火的悲天悯人的眼神,带着置身事外的漠然。他爱着她,就把审判的权利交到她手中,这种审判也许并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却比世上所有的责骂和讨伐都更能摧毁他的意志。

云萧看着赫连羽向前走去,暮色堆积在相错纠缠的树杈上,他的身影就快要模糊在苍凉的暮色中。她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更紧地抿抿嘴唇,心中乱纷纷的,反倒成了一片茫然,她该说什么,她能怎么说?

弑父弑母,虽然曾经发生的、史书记载的多不胜数,但毕竟是悖逆人伦,天理人情都罪无可恕。他们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这层薄薄的窗纱,截口不提这件尽人皆知的不祥的事,但却在这个时候捅破了。

云萧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平日里的冷静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有办法理智地思考任何问题,没有办法用世俗的人伦大义来评判他的悖逆,也不能放开一切来安慰他的悲伤。强悍如他,外界的言诛笔伐影响不了他,而骄傲如他,也会拒绝一切同情和怜悯吧,也许在他看来,所有这些都是可笑而微不足道的。受伤的猛兽,只会躲在无人的角落,独自疗伤,或死去。

窝棚就在不远处的树丛后,几棵大树散落排列,很巧妙地把后面的窝棚隐藏起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会忽略过去。

赫连羽停下脚步,说道:&ldo;你跟着我走,附近有几处陷阱。&rdo;

云萧点点头,忽然打个寒战。赫连羽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冷,还在微微颤抖,再一看,她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cháo红,额上薄薄一层汗,心里又是内疚又是恼怒,冷冷说道:&ldo;宁愿冻死也不说话,好气节。&rdo;说完把她拥在怀里,快步向树丛后走去。

云萧听了他冷嘲热讽的话,眉一扬,很想回敬他几句,但是在他温热的怀抱里,火气很快消散,只暗自嘀咕几句,你这个家伙,宁愿一个人痛苦绝望,也不要别人的安慰,又好到哪里。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他微不可闻的低语:&ldo;棚子里有人,一个。小心。&rdo;

云萧在他胸口轻扣两下,以示听到。

两人若无其事地走近窝棚,门紧掩,赫连羽作势要推门,忽然一脚踹飞门板,同时和云萧向两边急闪,险险躲开棚□出的三支箭。一个黑衣人翻窗而出,滚动中拉响弓弦,又是三支箭矢she出,但箭势有些无力,被赫连羽和云萧轻易躲过。那黑衣人跑出没几步,一头栽倒在地。赫连羽破门时以门为掩护掷出匕首,正中他的胸口,他跳窗逃生时,又被云萧掷出的短箭she中咽喉,来不及出声就没了气息。

云萧望着那人倒下,脸色苍白,从窗口到他倒下的地方,一路有他喷洒的血液,他身下,血缓缓聚成血泊。她杀了他。她早已习惯阴谋诡计,却是第一次亲手杀人。云萧呆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浑身止不住发抖。忽然听到赫连羽闷哼一声,见他踉跄一下就要摔倒,忙伸手扶住。

他的肩头又开始渗血,包扎的地方迅速变红。云萧失声道:&ldo;羽。&rdo;

赫连羽软软伏在她肩上,也不说话。云萧心中大急,再唤一声:&ldo;羽!&rdo;伸手摸向他的胸口,忽然听到他闷声闷气说道:&ldo;我没事。&rdo;

云萧摸上他的心口,心跳虽然有些快,但还是沉稳有力,这才松一口气。听他低低发笑,已知他是存心戏弄,然而扫一眼他被血浸透的肩,一瞬间五味呈杂,心痛、酸楚、温柔一起涌了上来。

&ldo;羽,我不后悔。&rdo;云萧低声说道。

赫连羽没有说话。如今的他何止满手血腥,简直是血腥所化,第一次杀人的感受早已经忘了,想必很不好受。有些事,明知不对还是去干了,比如杀人,意识到身上的罪恶并不能阻止他行事,对他来说,为了心中的执著,付出再大的代价,再多的痛苦也是值得的。但云萧不同,眼前的冰雪人儿,他曾发誓要护她周全,却累她沾染血腥,看着她苍白的面颊,强抑的镇定,听她低声说不悔,只觉得一生所有的痛苦加起来也不及这一刻的椎心痛楚。

转头再望一眼地上的黑衣人,云萧扶赫连羽走进窝棚。

窝棚里温暖很多,云萧给赫连羽重新包扎,然后换上他以前藏放的衣服,不能生火,换下的衣物只好展开搭在棚壁上,好干的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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