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阿碧,阿碧……&rdo;七娘肩头微微一动,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田静轻轻推了她一把。田静疑惑地皱眉看她,一脸担忧地问:&ldo;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rdo;说话时,还关切地伸手搭住了她的脉搏。
&ldo;兴许是昨儿晚上没睡好。&rdo;七娘哪里好意思说因为担心邵仲才这么魂不守舍,毕竟,梁康也是一道儿跟着过去的,可田静的脸上却始终恬静平和,一丝一毫的担心也没有,就好像他们师兄弟只是出门吃饭般平常。
田静却是依旧秀眉紧锁,凝神给她把了一阵脉,脸上的愁容渐渐消退,换上了欣喜又羡慕的神情,&ldo;阿碧有多久没来月事了?&rdo;她小声问。
七娘一愣,脑子里迅速转了两个圈,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又不敢肯定,强压下内心的狂跳让自己冷静下来,尔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回道:&ldo;大……大概迟了有十天,但是,二师姐也知道,我的月事本就不准。&rdo;
因邵仲早与她商议过暂时不要孩子,所以成亲后,七娘一直在喝药避孕,上个月她的月事忽然有些乱,邵仲生怕是避孕药所致,赶紧让她停了,不想这才一个月,就……
田静放下手,脸上难得地露出笑意,&ldo;是滑脉,阿碧应是有孕了。这会儿倒是还不明显,再过十天,应该就能确诊了。&rdo;
七娘脑子里轰地一下,顿时一片空白。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脑子里头空空的,什么主意都没了。虽说她和邵仲不止一次地谈论过这个话题,甚至有时候还会幻想着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像谁,又叫什么名字,可当这个孩子真的突然到来了,她却手足无措。她迫切地希望这个时候邵仲就在身边,她也好拽住他的手好好地倾诉一番,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却不在身边。
七娘脸上的不安是如此明显,连一向不善观察的田静也有所察觉,赶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ldo;阿碧莫要慌,你脉象平和有力,身子康健,并无不妥。&rdo;说罢,又要招呼采蓝进来伺候。
七娘这才忽地反应过来一般,猛地伸手拦住她,疾声道:&ldo;且慢‐‐&rdo;说罢,脸上又显出羞怯的神色,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ldo;先莫要告诉旁人,等明儿阿仲回来了,我再亲口告诉他。&rdo;
田静认真地想了想,勉强应下,却又忍不住仔细叮嘱,&ldo;你而今才将将怀上,前头三个月最为重要,千万要仔细将养,莫要操心太过,更不要四处走动……&rdo;她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阵,七娘赶紧认真学习,又生怕记性不好,还从屋里拿了纸笔出来想一一记下,却又被田静拦了,&ldo;我就在院子里住着呢,有什么事问我就是。&rdo;
这突如其来的孕事震得七娘整整一下午都有些晕乎,直到采蓝来报,说是衙门外有人求见,她这才终于清醒了些。
&ldo;有没有说公子爷不在府里?&rdo;七娘皱眉问。
&ldo;管家早和他说了,可那人却道,大人不在,见见卢少爷也是一样的。&rdo;
&ldo;他说卢少爷?&rdo;七娘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便是邵仲不在,这衙门里还有师爷和捕快,再不济,也还有福王爷和卢熠这个小侯爷呢,若是为了公事,自然是求见他们才对,如何会想到要来见瑞哥儿?
&ldo;你去瞧瞧那人长什么模样?&rdo;七娘谨慎,自然不会随意让人进府,尤其是此人身份不明,还口口声声地要求见卢瑞。
不多时,采蓝便一路小跑地回了,刚到门口就疾声道:&ldo;夫人,瑞少爷方才已经把那人请了进来。是上回在半月湖边出手救过两位少爷的那位‐‐&rdo;
☆、86公侯之家公(21:22)
八十六
已是三伏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日头正毒,太阳仿佛掉了下来,烧得地上都快要冒烟。得胜镖局的马车走到酉和镇的时候忽然有一辆断了车辕,疙瘩一声,陷在了先前下雨时积成的深坑里。
镖师们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马车从坑里推了出来,车轱辘却直接裂成了好几瓣,根本没法再行走。
&ldo;马镖头,这可咋办?&rdo;说话的是去年刚进镖局的周镖师,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身材高大,膀大腰圆,练得一手武当拳法,是镖局的一把好手,&ldo;要不,让小狗子去请个木匠过来,去附近镇上先歇会儿?&rdo;
镖局里除了两个镖头之外,众人并不知道马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只晓得是要送到京里去的贵重物品,每押一回镖,他们都能拿到二十两银子的酬金,足够一家人丰衣足食地过两年,比旁的活儿要划算得多。所以,就算辛苦些,众人也是半句怨言也没有。
&ldo;不能走‐‐&rdo;马镖头板着脸沉声道:&ldo;我们四辆车万万不能走散了,不然,这边两个,那边两个,不安全。&rdo;说话时,他又抬头看了看挂在正天上的白日,额头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淌,想了想,又朝众人挥手,&ldo;大伙儿就地歇了,小狗子去附近村里请个木匠过来。&rdo;
众人虽有些不情愿,但终究无人敢违抗,只得个自寻了个荫凉的地方坐下,耐着性子等着木匠过来修车。
先前赶路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一坐下来,大家愈发地炎热难忍。附近只有两三株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小树苗,根本不遮阴,这毒辣的日头毫不留情地照在身上,烤得浑身油吱吱的,恨不得连皮都爆掉。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小狗子才领了个黑瘦黑瘦农户打扮的年轻男人赶了回来,马镖头见状,顿时有些气恼,小声骂道:&ldo;□的小狗子,让你去找个木匠,你怎么拉了个庄稼汉回来?这马车要是修不好,耽误了我们的行政,回头有你好看的。&rdo;
小狗子缩了缩脑袋往后头躲了躲,怯怯地回道:&ldo;马……马镖头,那附近的村子里没有旁的木匠,就这……这个叫叫三保的,说是会修车,小……小的没办法,才拉了他过来。&rdo;
&ldo;怎么,怕老子修不好?&rdo;那个叫做三保的年轻人其貌不扬,脾气却不小,一听那马镖头嘴里没好话,顿时不痛快了,把手里拎着小木箱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上头,翘着二郎腿,仰着脑袋朝马镖头讨价还价,&ldo;老子可不是随便给人修马车的。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能欺负老子,只要老子喊一声,附近几个村子谁不给老子面子?一口价五百文,先给钱再修车!&rdo;
他越是这般无赖,马镖头反而越是放下心来。他见多识广,人又圆滑,这会儿正求着人家帮忙,自然不会跟这三保对着来,立刻挤出笑容,摆出一副殷勤又客气的姿态,笑着朝三保拱了拱手,&ldo;师傅莫怪,我这人性子粗鲁,说话没分寸惯了。&rdo;说着,又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小锭银子朝三保手里送过去。
三保见了银子,眼睛立刻就亮了,态度也变得和蔼可亲,黑亮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伸手把银子接过,悄悄掂了掂,顿时心满意足,拍着胸脯道:&ldo;大哥放心,这点小事儿包在我身上。&rdo;
他把银子收好,赶紧打开箱子寻了锤子榔头出来,蹲到马车边对着车轱辘一阵敲敲打打,架势拉得有模有样。这大热的天,三保锤锤打打地在太阳底下折腾了一刻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就跟水里拉出来的一般。他热极了,胡乱地抹了把汗,扯着嗓子朝小狗子道:&ldo;我说那小子,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去前头桥边胡麻子的茶棚里给我买两壶冰镇酸梅汤,瞧这天儿热得‐‐再这么下去,马车没修好,老子倒先中了暑了。&rdo;
一听说附近有冰镇酸梅汤卖,几个镖师顿时喉头一动,赶紧跟着附和道:&ldo;小狗子也给我买一壶。&rdo;&ldo;我也要‐‐&rdo;&ldo;老子要两壶!&rdo;
小狗子有些为难,搓了搓手,揉着破了好几个洞的衣襟小声道:&ldo;这……我我怕拎不动。&rdo;
&ldo;没用的东西,几壶茶都拎不动,要你来做什么的?&rdo;
&ldo;可不是!还不快去,一刻钟内不回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rdo;这小狗子是镖局里杂役,个子生得小,又不懂武功,平日里只在镖局里干些跑腿儿和粗使的活儿,众人对他一贯地呼来喝去。马镖头带他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路上寻个使唤的人罢了。
小狗子被他们骂了几句,不敢再作声,只得低着脑袋赶紧往桥头方向赶。
眼看着一刻钟就要过去,小狗子总算背着十几个水壶匆匆地赶了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张脸已然涨得通红。
众镖师见状却是哈哈大笑,争先恐后地上前去抢了水壶,拔了壶塞,先凑上前去闻了闻,顿时有冰凉的酸梅香扑入鼻息。正要灌下肚,一旁的马镖头却忽然出声阻拦道:&ldo;等等‐‐&rdo;。
正在修车的三保见状,生怕自个儿那一份也被旁人抢了去,大叫一声,赶紧冲上前去把小狗子怀里的最后两只水壶抢到身下,像护崽子似的护在胸口,高声喝道:&ldo;不准抢老子的,不准抢老子的。&rdo;说话时,已拔了壶塞,扬起脑袋咕噜咕噜一口气就下去了小半壶,罢了又眨了眨眼睛,满足地打了个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