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口里的那个&ldo;七&rdo;是什么意思,七点?七天?七人?当他脑子里变成一团浆糊的时候,整整一页草稿纸上已经画满了大大小小的&ldo;7&rdo;字。
&ldo;北北,十一点半了,你还不睡?&rdo;妈妈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他只好赶紧洗漱睡下。可是即使是躺在床上,小夏口里的那个七字却像是影子一样的缠着他,就这么睁着眼躺着,手指代替笔一遍遍在床单上写着&ldo;7&rdo;,好像那样就能想出什么来一样似的。塞满了脑子里的&ldo;七&rdo;字像是一个魔咒,原本没有困意的袁北想着想着眼皮竟然也渐渐沉起来,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袁北明明记得睡前是关了灯的,可当他再次醒来时,卧室里的灯却仍然亮着。视野从黑暗到过分明亮的切换让眼睛很不舒服,他条件反射地要抬手去遮挡过分刺眼的灯光,可一时间浑身上下除了眼睛竟然哪里都动弹不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一样。
由于阴阳眼的关系,袁北也早已不是第一次被魇住了。因此心里虽然不大舒服倒也不算太紧张。再加上他是侧卧,脸恰好对着床边的衣柜,柜子门上那块穿衣镜也足够他观察卧室里的状况了。
房间里的日光灯管是新换的,瓦数比之前要高一些,即使是在眼睛适应了周围的亮度之后,还是觉得光线有些过强了。没有生气的灯光打在油漆斑驳的大衣柜上,让褐色的衣柜呈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病态。像是被阳光灼伤了的人的皮肤,油漆脱落的地方下边不是原木,而是被剥去表皮的粉嫩脆弱的真皮层。
在漆面斑驳的衣柜门上嵌着的那面长方形的穿衣镜正对着他的床,一条细细的裂痕纵贯镜面。这还是他年幼时调皮打破的,妈妈念旧,始终舍不得换。袁北就这样侧卧着,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房间,突然间一个念头爬上了他的心头:这么大的湿度,下午回家时客厅里的镜子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没理由房间里的镜子这样干燥啊!说起来,教学楼里的那面镜子也是这样干净呢。
这个细节让他心里&ldo;咯噔&rdo;一下,还没等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爬上皮肤,袁北突然就发现了另一件事‐‐眼前那面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是好好的闭着眼睛的,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难道是在梦里?他强行压下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又试着活动手脚,可是仍然没用。一种强大的说不清来由的气场压着他,在那股力量的钳制下,让他不能动弹分毫。而镜子里的他轻而呼吸均匀,脸上甚至挂着浅淡的笑意!这样诡异的情形让袁北心头一凛,一个跟七有关而他之前从未想到的词没来由地霸占了他全部的思维:头七!
小夏说的&ldo;七&rdo;是头七!彷佛是被洗脑一般,袁北突然就认定了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说法:小夏已经死了,今天便是她&ldo;头七&rdo;的第一天。虽然仍旧是毫无根据,可心里却着了魔般出奇地笃定。
&ldo;嘶……&rdo;忽然一声轻微的抽气声从镜子里传来,虽然极小,但在寂静的深夜也足够让人听个清楚。袁北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正在他屏息之间,那抽气声又大了点,有些像是那种浑身粘滑冰冷的爬行动物吐信子的声音。随着第二声长长的&ldo;嘶‐‐&rdo;声结束,一阵轻风不知从哪刮了过来,抚上了他的脸颊。一阵细痒,有如那种动物似有似无地从他的脸上滑过。那种冰冷粘滑的触感让细细密密地鸡皮疙瘩很快就爬满了全身,冰一样的寒意从脚底心直蹿到嗓子眼,把将要出口的低呼严严实实地堵了回去。
往日里被梦魇住,只要想方设法出了梦就好,可是现在完全清醒的他反而叫没有办法摆脱魇住他的东西,连他的阴阳眼也看不见的东西。&ldo;救……救……我……&rdo;就在他紧张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时,一声细若游丝的求救声忽然从镜子里传来。
声音极轻极细,袁北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那声音第二次响起:&ldo;……求……你……救……我……求……你……&rdo;听声音说话的不像人,倒更像只被人捏住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从见底的牙膏管里憋出来的一样,让人听着都觉得有爪子在心底直挠。
通常来说,有常识的阴阳眼都不会去搭理这一类东西,毕竟&ldo;能看见&rdo;和&ldo;能救赎&rdo;之间的距离不止是一点点。
可是袁北恰好不属于&ldo;有常识&rdo;的那类,事实上,之前十几年都没有碰到过太凶险的鬼怪的袁北其实是没有什么防备心的。依他爱管闲事的个性竟然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也算是运气了。而现在,他只是听见&ldo;救我&rdo;这两个字,泛滥的同情心就彻底淹没了心里之前的恐惧感。
&ldo;你是谁?&rdo;袁北张口问道,却发现嘴巴根本不能动,嗓子里跟堵了东西似的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而镜子里的求救声却更急切了些,原本细得像抽丝似的声音变得粗重了起来,闷哑的喘息声其间夹杂着细而锐的嗓音,有如刚才被人捏着脖子的鸭子又被强迫着绕操场跑了好几圈,这时已经连气都喘不匀了。
袁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随着那求救声的变化,他发觉那面穿衣镜上的裂痕似乎宽了些,难道那里的东西要出来了么?心没来由地&ldo;噗通&rdo;一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突然间就铺天盖地而来,抑在脖颈处叫他几乎不得呼吸。他只觉得钳制在他身上的那股力量似乎是活的,它正在费尽心机地将自己往一些暗得不见天日地方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