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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综合医院里满是来求诊的人，一想到有这么多人身怀病痛或心怀对于疾病的恐惧与不安，就莫名感到郁闷。放眼望去，宽阔的候诊室内约莫有四十人，我下意识默默地估算。若加上正在接受诊疗的人，现下医院里搞不好有一百人，总觉得应该比五十人多，又不到两百人的程度。所以，一天下来，估计有三百人出入。然后，一星期看诊五天，一周就有一千五百人。像这样，我稍微尝试神田那美子最拿手的费米推论，脑海却仅浮现毫无意义的数字，况且乱算一通也只会得出错误的推算值，因此算到一半就干脆地放弃。只不过，看到这么多人怀抱着难以名状的黑暗、宛如滴滴墨汁渗入身体似的阴郁，我心里感到非常沉重。

女店员搭手扶梯前往二楼的乳房外科，我和茧美相隔一段距离，也随后跟上。

&ldo;这样穿ok吗?&rdo;手扶梯上，茧美指着自己的服装问我。她的表情像在生气，但似乎并无不满。

&ldo;白白的，圆圆的，很像雪乡的雪屋。&rdo;我对一身白袍的茧美说道。

&ldo;不管你穿什么，看起来就是个快死的家伙，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rdo;

我同样是一身白抱装扮。原本设想，若得呆呆杵在一旁守着女店员完成计划，穿白袍较不会让人起疑，但实际上，这样并肩站着，反倒更显诡异与醒目。

&ldo;早知道就穿便服排排坐在候诊室等，还要自然得多。&rdo;茧美嘟嚷着，不过既然特地找来白袍，她似乎决定直接上场。没办法，我们只好尽量往深处移动，避开众人的视线。女店员待在诊间前方的椅子上，轻抚着茧美送她的名牌包。我实在很担心她会一个不留神弄掉握在左手的号码牌。

&ldo;她真的非常想要那个皮包哪。身为店员却买不起自己贩卖的皮包，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了。仔细思索，她的职责就是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推销给客人，根本是受虐狂才干得下去的工作。恐怕内心常一边吶喊：&lso;啊，我好想要这个，居然被这种女人买走，呜……&rso;带着自虐的心情，一个人爽得要命。&rdo;

&ldo;是喔。&rdo;

我平淡地应声，绝不能和茧美认真抬杠。&ldo;不过，没想到那店员满有胆识的，虽然是当替身，却一点也不怯场。&rdo;

&ldo;别忘记她先前接待我时，还说得出&lso;个人的言行举止请自行负责&rso;，这种场面对她根本是小菜一碟。&rdo;

而后，我和茧美默默等候护士呼唤女店员（正确来说是神田那美子）的名字。&ldo;那个计算女，真的这么喜欢计算?&rdo;或许是等太久觉得无聊，茧美向我搭话。

&ldo;是啊……&rdo;我突然语塞，一股情绪泉涌而上。与神田那美子共度的时光、烙印在脑海的点滴回忆，充满我的胸口。

我们曾在游乐园排队搭摩天轮，她抬头数着座舱，心算后说：&ldo;共有三十二个，瓜分三百六十度的话，座舱与座舱之间的角度就是一一&iddot;二五度。&rdo;还有一次在家庭餐厅里她看着菜单疑惑道：&ldo;这个冰淇淋馅蜜的价钱，和单点冰淇淋加一客馅蜜的价钱不太一样呢。&rdo;随即比较起卡路里，以及哪一种点餐搭配最划算。她那对自己的计算癖感到些许丢脸、又显得颇开心的神情，清晰地映在我的心中。

&ldo;国小学分数时，我跌过很大一跤。&rdo;

&ldo;真奇怪，不管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都像在自夸。&rdo;

&ldo;人要活下去，算数啊数学之类的东西，压根没屁用。&rdo;

&ldo;这样讲未免太偏激。&rdo;

&ldo;因为啊，你看，让我受挫的就是那个，不是有种算分数之间的加法吗?像是23+25=多少，听说不能把两边的……那叫什么?分子和分母?不能直接加起来啊?可是我觉得很麻烦，就随便填上48。&rdo;

&ldo;嗯，小学生的确常犯这样的错误。不先通分是不能加起来的。&rdo;

&ldo;你那什么骄傲的语气!&rdo;茧美说着一掌挥向我的肩头，一阵剧痛窜过，我不禁怀疑骨头是不是已散架。&ldo;你说啊!人生当中什么时候需要回答23+25等于多少?你曾在实际生活中运用到分数加分数吗?没有吧?即使一辈子都不会算分数加法，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rdo;

&ldo;嗯……&rdo;我不置可否地附和，&ldo;不过，不会计算的话，应该很伤脑筋把?至少要知道加法与乘法之类的。&rdo;

&ldo;废话，那种程度谁不会?你当我是白痴吗?&rdo;

我正想回说，你字典里的&ldo;加法&rdo;和&ldo;减法&rdo;两个条目一定早就涂掉，却忽然发现女店员不知何时不见人影。&ldo;是叫到号了吗?&rdo;

&ldo;大概吧，等这么久，轮到她也不奇怪。&rdo;

搞不好她进到诊间，还得坐在里头的候诊长椅上再等一会儿，但总之整个过程并不会花太多时间，她只是来听报告，应该很快就能离开。

&ldo;医师是啥时得知检查结果的?&rdo;

&ldo;检查报告夹在病历里，一翻开就知道吧。反正跟颁发奥斯卡金像奖一样，一打开便会说&lso;恭喜!你得了癌症!&rso;之类的。&rdo;

茧美还是老样子不断乱讲一些惹人不快的话语，但我完全不在意。此刻，我整颗心都悬在女店员即将带回的报告内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