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势下武敏之的作用便日益凸显,如今他是媚娘在朝廷中的重要耳目,晋升三品散骑常侍后,在媚娘一再恳请下,李治又命其兼任兰台太史,率李怀俨、李嗣真、胡楚宾、周思茂、裴炎等弘文馆学士刊正经史,一方面是修书,另一方面也是趁机在青年学士中为媚娘物色人才,培养亲信。敏之是个做事用心之人,加之品貌出众、举止倜傥、贪图风流,又仗着中宫势力,确实结交不少朋友,为媚娘笼络了一些文人。更为难得的是,他和几位皇子的关系很不错,尤其与李贤意气相投,经常一起郊游,诗文唱和,李贤还曾带着侍读李善等人到弘文馆,与他手下那群文人一起探讨文章。正因为这些缘故,媚娘渐渐对他放了心,甚至开始倚重。
然而范云仙却突然告诉她一个消息‐‐据传闻,武敏之可能与那位既定的太子妃杨思俭之女有染!
媚娘半信半疑,这桩婚事是母亲最先提出来的,敏之不可能不知此女的身份,甚至还开过一次玩笑。固然他年少风流、招蜂引蝶,也不会胆大到引诱太子妃吧?
此等丑闻关乎皇家颜面,媚娘不便声张,至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悄悄把母亲和敏之召到自己寝宫,屏退所有宫婢,命范云仙紧闭殿门在外看守,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提起此事。武敏之都没等她把话讲完就匆匆请罪:&ldo;娘娘赎罪,孩儿一时糊涂,确实做下越礼之事,引诱了那位杨姑娘……&rdo;
媚娘只觉胸口气息一窒,若非手扶桌案险些晕厥,继而缓过气来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亮银烛台,劈头盖脸朝他打去!
那支蜡烛还在烧,险些引燃了敏之的发髻,媚娘早忘了自己的尊贵身份,揪住他头发,抡起烛台狠狠地打。
&ldo;松手!别打啦!&rdo;杨夫人匆忙拾起拐杖,护到孙儿身前,&ldo;他就是有错,你也不能下此狠手啊!&rdo;
&ldo;这便狠了?&rdo;媚娘气得浑身颤抖,&ldo;您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玷污了皇家声誉,甚至玷污了整个朝廷。打几下就狠了?这是掉脑袋甚至抄家灭门的罪啊!&rdo;
杨夫人却道:&ldo;天大的罪又不是担不起,就算万岁知道了还真能抄咱家?是亲三分向,他不过是年少风流、浪荡不羁,你就不能替他遮掩遮掩?&rdo;
媚娘听母亲这话越发有气:&ldo;这门亲事是咱家力促的,如今弄成这样子,还怎么迎娶?传扬出去皇家脸面何存?&rdo;
只要孙儿有难,杨夫人一切是非都顾不上了,只是张开手臂一味护着:&ldo;他年轻不晓事,你就饶了他吧。&rdo;
&ldo;不行!&rdo;媚娘弃了烛台,一把抢过母亲的拐杖,继续追打着:&ldo;死狗奴!跟我去见万岁,把这事说清楚,看他要不要你命。&rdo;
&ldo;娘娘开恩啊!&rdo;武敏之扬手挡开拐杖,乔模乔样揉着膀子,装作打疼了的样子,继而英俊的脸上又露出一屡笑靥,那是放肆的、玩世不恭的表情,或许他这种笑容能让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能让风流泼辣的妇人春心荡漾,但此时此刻媚娘只感觉毛骨悚然‐‐什么年少风流、浪荡不羁?这完全是有意为之,是报复!是挑衅!是算计!这狼崽子从没释怀他妹妹的死,但他食我之禄无力反抗,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羞辱我!还要羞辱我儿子……不!或许他的用心比这还要歹毒百倍,倘若此事蒙混过关未被察觉,婚后他和太子妃继续藕断丝连,难保那姓杨的死丫头不会生出个他的孩子,试想万一野种侥幸承继弘儿之位……天哪!那时他不仅彻彻底底报复了我,甚至篡夺了整个天下!狼子之心何其阴毒?
恐惧之后,媚娘愈加愤怒‐‐真是错翻眼皮,你以为有我母亲撑腰便可为所欲为吗?你以为我在乎家丑外扬、不会大义灭亲吗?你以为你替我在朝中办事,就拿住了我的脉,我便不敢动你了?我武媚岂容欺辱我儿子的人活在世上?何况弘儿还是堂堂皇太子,国法家法哪样治不了你?狼崽子,我今天就要你的命!
想至此,媚娘高高举起拐杖,用尽全身力气照定敏之的头狠狠砸下去。只闻一声闷响,敏之额角汩汩流下鲜血,染红了他俊美的面庞:&ldo;你……&rdo;他欲言又止,眼中露出一丝怨毒的目光,却就势扑进祖母怀中。
媚娘兀自不饶,狠狠在他身上踢了一脚,继而朝外嚷道:&ldo;来人呐!把这无法无天之人押下去,给我乱棍打死!&rdo;闹得这么厉害,范云仙在外面早听得一清二楚,可他晓得此乃皇家丑事,传扬出去谁脸上都不好看,也不好真把人家打死,硬是装作没听见。
&ldo;冤孽!冤孽啊!&rdo;杨夫人紧紧抱住敏之,用肥大的衣襟将他护在怀里,苦苦哀求,&ldo;我受尽辛苦沙内澄金生了你们姐妹仨,原指望个个富贵美满,哪料得磨砖成镜、水中捞月。如今死的死、亡的亡,除你之外就剩这点儿骨血了,你要还把他往死路上逼!佛祖啊,我还享的什么荣华,受的什么富贵,不过是黄连木做的磬槌,心里苦楚有谁知……&rdo;干号了这么几声,狠狠瞪着媚娘,&ldo;不如你、你先把我打死吧!&rdo;
媚娘见母亲跟自己寻死觅活的,简直欲哭无泪:&ldo;您老也太偏心了吧?且不论弘儿是何身份,他贺兰小儿是您孙儿,难道弘儿就不是您孙儿吗?凭什么他这般欺辱弘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