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嫣仍是抖得厉害。
景澈探了探手过去。发现她额头烫得厉害。嘴唇烧得苍白。唇角微微阖动:“水……”
从黑暗中摸索着起身。想倒一杯水给她。倒转水壶使劲倒了几下。确认了水壶中已经空空如也的事实。
牢里一天只供两次水。喝完了就是沒了。景澈也沒办法。看了眼浑身战栗的花如嫣。重新翻身上床。不再搭理。
对着黑暗沉默了片刻。景澈试图闭上眼。然而意识越來越清醒。哪怕背着身。花如嫣白日里护着她替她杀人。这时却浑身发冷、嘴唇苍白的面庞清晰交叠在眼前。
哪怕刻意忽略。却也沒办法逃过良心的谴责。大概是沒有人想要拒绝被温暖吧。所以才会对一切都还留有残念。
景澈又重新起身。走到牢门口冲外面喊道:“有人吗。”
一声呼唤传过去。半晌才有人骂骂咧咧走过來。火把的光传过來。牢门的缠了几圈的铁链绕开。睡眼惺忪的狱卒走进來:“大半夜吵什么。”
景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來柔软一些:“十五发烧了。能不能给我点水。”
狱卒呵斥:“发烧了算个什么事。这里天天都有人死。以后大半夜别烦老子。”
景澈急促抓住他的手。道:“只要点水就可以了。”
狱卒不耐烦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景澈沒有防备被掀翻在地。一头撞上墙壁。脑门上都是冷冰冰的触感。却沒有痛。抬手一摸。黏糊糊。
“要水等明天的。难不成发个烧还要老子伺候上水。”狱卒啐了一口唾沫就要离开。
景澈不屈不挠地挣扎着站起來。挡在他面前。这次只有坚决的三个字:“给我水。”
“你烦不烦。。”狱卒彻底被激怒了。然后正想发威。瞳孔却骤然睁大。低头一看。一把匕首狠狠沒入身体。那个前一刻还在乞求他、看着柔弱无骨沒有半点攻击力的少女。这时候坚决地把一把匕首推进他的心口。
狱卒还沒有从这个震撼中回过神來。口中狂喷鲜血。全都浇在景澈衣服上。随之往后一栽。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景澈颤抖地比花如嫣还厉害。咬着唇然后狠狠拔出匕首。踉跄地跑了出去。
守夜的狱卒都被惊醒。蜂拥而上拦住景澈。她挥舞着匕首。挡开一个是一个。被掀翻在地又挣扎着爬起來。一路溅血。跑过漆黑而漫长的过道。
火把依次点燃。动静越來越大。牢中不少人醒了过來。而都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外面这场闹剧。又带点悲悯。他们以为这个孤注一掷的女孩想要逃跑。可是从來沒有人能从这个修罗场里跑出去。
她的身手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和爆发力。十几个狱卒前后夹击都奈何不了她。
正熄灯欲睡的司溟听到房外突然一阵喧嚣。门被一把踹开。透过微弱的烛火。他看到本该在牢里的景澈出现在此。他微微惊讶地直起了身子。
在往后的日子里。司溟见到过很多次景澈干脆利落地杀人。却唯独忘不了这一幕。
孱弱的少女浑身血污地走进來。她的身子明显在颤抖。然而手上紧紧捏着一把滴血的匕首。新鲜而混乱的血迹顺着雪白刀刃往下滴。
她干裂的嘴唇微阖。黑白分明的瞳仁像是一幅惊心动魄的水墨画。
“我要水。”
司溟沉默而颇含深意地看着她。半晌才平静地对后面紧接着而至、不知所措的狱卒道:“给她水。”
在听到这个回答后。景澈浑身的力气都被透支完毕。踉踉跄跄地身子一倾。跪倒在地上。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惊人的毅力让司溟觉得震撼。这个在修罗场培养修罗杀手九年的执行者。连见到帝王都不会下跪。竟然在这个时候蹲下身。平视着景澈。
司溟对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会是一个好杀手。”
景澈对上他的眼。再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染满了鲜血。她不确定地动了动手指。好像眼前的这只不是她的手。
她突然把手使劲往身上楷。努力想擦干净血迹。好似要慌忙澄清什么。急急想掩饰什么。
司溟抓住她的手。眸子锐利地几乎要把她看穿:“沒错。你就是杀人了。”
一声清明。景澈停下了所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