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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1页）

抹月道：&ldo;您可叫人省点心吧，大小姐！哪有新娘子抛头露面的道理呢？&rdo;我被盖头遮着脸，看不清路，只得被抹月牵着走。枕壶这座宅子我来的不算多，只在夏天里来看过庭院小池塘里亭亭如盖的荷花。如今抹月牵着我七弯八拐地走，我被遮了眼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推开门，扶着我跨过高高的门槛，我在床沿摸索着坐下。从大清早出发到如今，愣是没歇片刻，如今总算避开了人群耳目，我遂软了骨头往床上一倒，当即又惊叫一声坐起来，问：&ldo;这床上坑坑洼洼的，你们搁了什么？&rdo;问完了又反应过来，伸手摸了几个核桃桂圆出来，喜道：&ldo;来的正是时候，可把我饿坏了。&rdo;

抹月将我手里的桂圆核桃通通夺了，正色道：&ldo;大小姐，现在可不能吃，吃了坏彩头的。&rdo;

我脚一伸，耍赖道：&ldo;我要饿死了。&rdo;

抹月却颇不近人情道：&ldo;您且忍一忍吧。忍过了今天，姑爷便舍不得再饿着您了。&rdo;

我听得心里甜蜜蜜的，便心甘情愿地饿着肚子，只倚了床柱，问她：&ldo;抹月，我记得你也快成亲了？&rdo;抹月羞道：&ldo;小姐怎么忽然说这个？&rdo;我追问：&ldo;是不是？&rdo;抹月道：&ldo;正是。本是许了今年春天的，可惜夫人身子不好，又要以您的婚事为重，遂延到夏天去。&rdo;我恍惚记得她同我说过的，心里便生了愧疚，道：&ldo;却是我的不好了，阻了你的好事。&rdo;抹月道：&ldo;小姐万万不可这样想，奴婢是有福分，才能侍奉您出嫁呢。奴婢求之不得。&rdo;

我没做声，倾耳听了外头的热闹，有些哀怨道：&ldo;偏偏是我不能去吃酒。&rdo;感到覆脸的红盖头额外碍事，遂问：&ldo;我能取下这盖头吗？&rdo;抹月慌道：&ldo;您瞎说什么？盖头该是姑爷来掀，怎么能自己掀？&rdo;我心知说不动她，只得倚了床柱迷迷糊糊小憩过去。

再睁眼，屋子里已经点了蜡烛。我打个呵欠，问：&ldo;枕壶还没来么？&rdo;抹月马上道：&ldo;姑爷在外头喝酒呢。&rdo;当初延顺成亲，天知道我灌了范可与多少酒；如今轮到枕壶了。我不甚担心他，瞧着他文文弱弱的，可谓酒量惊人。只我这肚子委实有些饿了，便揉了揉，道：&ldo;还不能吃东西吗？&rdo;抹月道：&ldo;姑爷来了才能吃。&rdo;

天晓得他什么时候才来。我哀怨地叹了口气，忽听门外有小孩子咯咯笑，随后新房门被撞开，听得优泽&ldo;诶哟&rdo;一声跌倒在地，嫩嫩颇老成持重道：&ldo;阿泽哥哥，你太不小心了。&rdo;

抹月见是这两个娃娃，不由得道：&ldo;小祖宗们，你们来做什么呀？&rdo;

嫩嫩一派天真道：&ldo;来闹洞房。&rdo;

抹月道：&ldo;姑爷还在外头喝酒呢，屋里就你小姨一个，闹什么洞房？&rdo;

我当机立断，截断抹月的话，道：&ldo;单单小姨一个，也可以闹洞房的。嫩嫩，过来过来。&rdo;他乖乖地滚进我怀里，我忙耳语道：&ldo;有吃的没有？小姨快饿死了。&rdo;这孩子真的乖觉，飞快地从兜里掏出核桃糕剥了外头的箔纸，圆嘟嘟小手伸进我盖头底下，将核桃糕塞进我嘴里。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竟在抹月眼皮子底下发生，没被发现。

嫩嫩往后必定是要成大气候的。

优泽见我只唤了嫩嫩，忽视了他，颇不甘心道：&ldo;阿姐，我也要抱抱。&rdo;我伸了手，道：&ldo;你来。&rdo;他毕竟九岁了，不像嫩嫩年纪小，白嫩嫩一团往我身上滚，只得搂了我一只胳膊，坐在我身边。我问：&ldo;你们瞧见枕壶在外头做什么呀？&rdo;优泽道：&ldo;姐夫在喝酒。&rdo;嫩嫩道：&ldo;喝了一圈酒，如今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相谈甚欢。那书生倒很有些风度，书生的夫人也漂亮。我阿娘说，书生夫人不如她姐姐漂亮。&rdo;我心里一动，又犹疑问：&ldo;你说那书生很有些风度？&rdo;嫩嫩道：&ldo;自然。不仅是小舅舅，我瞧着满屋子的人都挺瞧得起他，优姝姐姐还同他各自赋了一首诗，来贺小舅舅的新婚。&rdo;

我听他言语，觉得那书生怕是巫端臣。可又转念一想，那面若冰霜的男人很有些风度？还颇得众宾客的欢心？不像，不像。便又问：&ldo;那书生的漂亮夫人具体长什么模样？&rdo;嫩嫩脆生生道：&ldo;是个狐狸精。&rdo;我心里一沉，优泽当即怒道：&ldo;人家好好一个美人，你做什么喊她狐狸精？&rdo;嫩嫩委委屈屈道：&ldo;她就是狐狸精。&rdo;我忙岔开，训优泽道：&ldo;嫩嫩是小孩子，看见漂亮女人，就是喊一声狐狸精又怎么了？你年纪大些，做哥哥的能不能有些气度？&rdo;优泽甩开我的胳膊，大声哭道：&ldo;阿姐你偏心，我不同你玩了。&rdo;他夺门而出，我心知自己口不择言，伤了他的心，然事情毕竟有轻重缓急，只得将这事儿搁一搁。

我要抹月到门口守着，再郑重向嫩嫩道：&ldo;叫人家狐狸精太不礼貌，往后不许再提，晓得吗？&rdo;嫩嫩含泪道：&ldo;她本身就是狐狸修炼成的妖精，说实话也不礼貌了？&rdo;我摸摸他脑袋道：&ldo;你如何晓得她是狐狸修炼成的妖精？&rdo;嫩嫩道：&ldo;我瞧一眼便知道了。&rdo;我心里骇然，嘴里还温和道：&ldo;你就当是为了小姨，好不好？不要再喊她狐狸精了，下一回见到她，叫她白梅小姨。她是小姨的朋友，她姐姐同你阿娘也是有渊源的。&rdo;嫩嫩却道：&ldo;我不要叫她白梅小姨，我只你一个小姨。&rdo;我心里温暖，便笑道：&ldo;那你唤白梅姐姐也是一样的，总之狐狸精是不许提了。&rdo;

他到底年纪小，再陪我戏耍一会儿，便扭来扭去地要走了。我放他出去，只说：&ldo;你去哄哄阿泽，替小姨告个罪，说姐姐委屈他了。&rdo;嫩嫩活蹦乱跳地出去，说：&ldo;阿泽哥哥不记仇的，他如今只怕忘也忘了。&rdo;我听他蹦远了，叹息一声，把抹月换进来，吩咐道：&ldo;给我倒杯水。&rdo;又笑问：&ldo;水总喝得吧？&rdo;

枕壶来时，我被繁文缛节折腾得没了脾气，歪在坑坑洼洼的床上，噘着嘴吹气，将红盖头吹起来，又等它飘飘荡荡重新覆下来。我懒心懒意，连枕壶推门进来也没知觉，只听他笑道：&ldo;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居然还盖着盖头。我本以为你一进门就要掀了它。&rdo;我一惊而起，闻言笑道：&ldo;你得谢谢抹月。&rdo;枕壶道：&ldo;那我真该好好谢她。&rdo;

他用鎏金的白玉杆子挑起盖头，我仰起脸，见到龙凤红烛下，他面颊通红，往他怀里一扑，哭道：&ldo;我也该好好谢谢抹月。&rdo;原来掀开盖头，第一眼看到枕壶的感觉这么好，比我记忆中每一个画面都要美好。

枕壶摸了摸我的发髻，笑问：&ldo;饿了吗？&rdo;

我点头如捣蒜，他笑着把外头侍立的人唤进来，小碟子装了一盘一盘。枕壶道：&ldo;时辰晚了，你只稍微垫垫吧，吃多了怕吃坏肚子。&rdo;

抹月用大红金漆盘子托举着两盏衬在红绫里的白玉酒杯，上前笑吟吟道：&ldo;姑爷忘啦，要先喝交杯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