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不会是她的。
她那样的人,怎么活得下来?
钱昱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真成了这副样子,他的襄襄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了,怎么能成这副模样,还能活下来。
可是那个小人儿突然把身子转了过来,头也仰起来,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他也看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泪流满面了,他们隔了这么远,他竟然还听见她的声音了,她小声地喊着他,轻声唤着&ldo;三爷。&rdo;
他浑身又有了知觉,那种痛是从心尖儿开始的,然后遍布全身,鞭子抽在身上的痛也恢复了,每一块骨头都恢复了知觉。
浑身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钻。
可是他整个人欣喜若狂,他甚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温和地看着她,他还想安慰她,他用脸上那个无比温柔的笑,还有让她安心的眼神向她无声地诉说着:&ldo;别怕,爷死不了。&rdo;
这回,他是真的想好好活下去了。
姜如意提着小篮子颠颠簸簸地爬上城墙,这一路让她走得很费劲,花了比寻常人要多三倍的时间和功夫,出了比别人也要多三倍的汗。
上来的时候连中间穿的中衣都湿透了,她脸上挂着讨好地笑,眼睛看都不看吊着的那个人,把篮子里的好酒好菜摆出来。
其实篮子上头的那一层布刚掀起来,香味就冒了出来,是梅菜蒸扣肉,还有干辣椒炒腊肉。
没挥鞭子的那几个早就伸着脖子探过来了,努力地吸着鼻子,他们不认得姜如意是谁的媳妇,嘴里可抹了蜜一样甜:&ldo;他家嫂子,哪位大哥这么有福气让您过来送好吃的?&rdo;他们跟姜如意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篮子里的菜。
&ldo;还有黄酒呢!&rdo;
话音刚落下,上来三四只黑黢黢的手,问也不问提黄酒的的人,连声招呼都没打,伸过来就把酒给接了过去,他们一人喝一口,没一会儿腮上就挂了红。
姜如意把小碗菜摆了一地,招呼不远处挥鞭子的那两位兵爷歇口气,也过来尝个咸淡,知道你们各个都是铁打的身板不怕累,可是万岁爷都还有歇气的功夫呢,您都来坐坐,赏我哥面子。
那两个早就馋得不像样,城里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到处有肉有酒卖了,顶好吃的全都往城外营子里送,他们这帮子人穿着兵服,却享受不了真正当兵的待遇,甚至比一般老百姓还过得惨。这都在城墙上守了一个月了,半个军饷没见着,家里头那点存粮快吃光了,光是指望媳妇抽纱画扇子挣那点钱哪够啊,他们各个都是骑虎难下,捉摸着该怎么去赚点外快。
大半个月没尝着肉味儿了,要遇见谁家开荤,他们在门口站一会儿闻着味儿就算是饱了。
哪成想今天能吃着味儿了!
姜如意不动声色地往钱昱那边挪了挪,她看见钱昱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她眼泪又上来了,脸却红了,头轻轻低了下去。
他就算顶着这么一头乱丛丛的头发,他看她还是让她害羞,他整个人还是带着那一股威严。
甚至比以前更甚。
如果说以前的钱昱是个十八岁的男孩,那现在真的是个成熟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