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知道她的为人,不是退让就能安生了的。因想着如今落魄,若由着她作贱,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于是挺直了玉脊,道:&ldo;本王妃正妃封号一日不去,便一日是你们的主母,见到主母不见礼,既是犯上,依着这府中的规矩,是要领褫衣杖刑的!&rdo;
夏雨雪听了,就像一枝开得猖狂的红芍药经了霜般变了颜色,毕竟这褫衣杖刑太让人望而生畏了。
倾城见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道:&ldo;你若不肯行礼,咱们就到王爷面前去评理,若是你输了,是非领褫衣杖刑不可的。&rdo;
夏雨雪狐媚的眸子转了下,她自是不肯冒这样的风险的,于是手拿绢子从宝座上起来,到倾城面前伏下柔若无骨的身子,轻启朱唇道:&ldo;妾身给王妃姐姐请安!&rdo;
颠柳也识趣地跪下去:&ldo;奴婢给王妃请安!&rdo;
倾城故意拖慢了节奏,露出了当家主母的威严,檀口微开道:&ldo;罢了吧。&rdo;
颠柳将夏雨雪搀扶回宝座之上。
倾城出了胸口的一口闷气,想:&ldo;总算让她知道点分寸。&rdo;
夏雨雪刚一坐下,便开口道:&ldo;妹妹我已给王妃见过礼了,可身为花奴,你可失了职的!&rdo;
倾城疑惑不解,道:&ldo;我精心选了这盆开得最艳的红芍药送来,有何失职之处?&rdo;
夏雨雪将蛇首歪向一旁,冲颠柳阴阳怪气道:&ldo;还等着我去跟她说吗?&rdo;
颠柳赶紧跳脱着过来,凶巴巴道:&ldo;芍药是喜肥的,所以簇锦轩中的芍药都上了大量的粪肥,素日里下人们都是剪了花枝送了来,难道你是那没长鼻子的?竟然将花盆奉了来,腌臜了侧妃的屋子,该当何罪!&rdo;
倾城早就嗅到了扑鼻的粪肥味,可也不知道素日都是只剪了花枝送了来的。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夏雨雪的红唇似毒蛇的信子一般抽动着:&ldo;王妃可真不是个好奴才,这样的失职行为,也可领褫衣杖刑的。&rdo;
第22章
倾城螓首之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来,那四个字,任谁都谈虎色变的。
&ldo;我初到花房,自然不懂这样的规矩,岂可因一时之疏忽,就领那样重的责罚?况且,你只说要送芍药花,又没说是送折枝还是盆花。这样的话儿,就是到了王爷面前,我也是占理的。&rdo;
她不甘示弱地看着夏雨雪。
四只美目相对,牡丹端厚有筋骨,可惜离了凤位,芍药轻媚阴毒,怎奈邪难侵正。
刚至巳时,可这狂香楼里已变得热辣辣的,仿佛到了一日当中最热的未时一样,大暑天的,真让人难耐,银鎏金嵌宝石芍药纹香炉里乌合香的烟雾袅袅升起,似煮滚了的水气般,热腾腾的,混了金丝楠木沉郁的香气,越发让人透不过气来。
半响,夏雨雪终于垂下了眼眸,扭动着无骨的身子,妖媚道:&ldo;既这么着,你既已连盆送了来,今后就只连盆送来好了,只是得想个法子,让这芍药既能长得茂盛,又不能有粪肥的气味,若是办到了,今日之事就不作计较,若是办不到,那这褫衣杖刑是非领不可的了。&rdo;
倾城一听她既已让步,也懂见好就收之理,于是道:&ldo;就依你所言。&ldo;
于是出了狂香楼,回到花房中来。
王爷刚来,只低头翻着书页,看也不看她一眼。倾城痴情地看了又看他,草绿色蟠龙道袍包裹着明玉一样的身子,眉目英朗,嘴角含情,越发的气宇轩昂、倾倒众生了。
这么样的一个可人儿,本是唾手可得的,却被自己的前生拒之于千里之外了,真是可惜。
如今看得见,摸不着,如镜花水月般,空受折磨,虽然近在咫尺,却好似隔着一座大山,一条长河。
她不禁想起前世他临终之时所言:如果有来生……
她是依允了的。或许现在这样的情景,正是在履行前世所许下的诺言。
这样想着,倒宽慰几分。
春兰见她面色不对,悄悄拉至一旁,关切道:&ldo;王妃因何面有难色?是不是那夏侧妃又生了什么事端?&rdo;
倾城道:&ldo;果如妹妹所言。&rdo;就把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春兰一听,也面露难色,道:&ldo;这夏侧妃平日里对待下人们最是严厉的,想不到对待王妃更是苛责,这芍药最是喜肥,所以一向是用了大量的粪肥才使得植株茂盛,花儿朵大、艳丽,若是消减了,便株小花薄的,大不如前,如今她既要花儿好,又不许用粪肥,明摆着刁难人,咱们能有什么法子?&rdo;
她招手唤了秋菊过来,把刚刚王妃的话复述一遍,秋菊如菊花般灿烂的脸儿泛了黄,黛眉微蹙,思忖了下,忽然眉心开了,道:&ldo;不如咱们去问问何姑姑?她在这花房中呆得最久,或可有什么法子能助王妃。&rdo;
两人一听,也是个办法。便一齐出了花房,到东边庑房里来。
到里面把事情一说,何姑姑闻听,蹙紧春山道:&ldo;我在这花房里面呆了十几年,也只知道芍药花一向是用大量粪肥的,又想使花儿好,又不准用粪肥,哪有这样的道理?&rdo;
两个丫环一听,失望道:&ldo;难道姑姑也没个法子吗?&rdo;
何姑姑摇摇头:&ldo;无法。&rdo;
众人都泄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