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喧嚷声!一片无政府的状态!
这时候那小孛罗爬到一座很高的机器上面,大声叫道:
‐‐&ldo;同志们!同志们!我们应该听克培的指挥!我们应该听我们的领导者克培的指挥!&rdo;
少年的这几声狂叫集中了工人们的注意和同情,只听到一片的应声:
‐‐&ldo;是的!是的!我们应该听克培的指挥!我们应该听我们的领导者的指挥!……&rdo;
在这时候他们寻找克培起来,但是,克培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ldo;克培!克培!‐‐克培不见了!克培!‐‐克培不见了!‐‐捣毁机器哟!‐‐放火烧工厂哟!……&rdo;
又是一片杂乱的无政府的状态。
少年继续着大声的绝叫:
‐‐&ldo;工厂是我们的!机器是我们的!我们是一切的创造者!我们是一切的主人!我们应该把工厂占领!我们要管理机器!我们不要捣毁我们自己的东西!……&rdo;
但是他这一片绝叫,却没有多么大的效力了。工人们失掉了他的领导者,已经暴躁了起来,捣毁机器的声音已经四处开始了!
这时候的工厂外部呢?武装警察和兵士已经铁桶一般地包围了起来。原来那管理人一逃出了工厂,就用电话通知了那岛上的政府,所以就派了武装警察和兵士来弹压。政府本来是有钱人的管家,一些警察和士兵便是他们平时豢养着的走狗。现在是该他们耀武扬威的时候了。
厂内一片捣毁机器的声音,厂外一片枪声,徒手的工人终竟敌不过他们自己所造出来的武器,看看有不少的工人已经被枪弹打死了。工厂又失陷了。垂死的小孛罗和全部没有打死的工人通同成了俘虏。
三
在这时候小孛罗的父亲和母亲正在家中等他回去。他平常回家是很早的,只要工厂一放工,他便一直跑回家去,那是在一天之中他两位老人最快活的时候。他们的儿子一天到晚在外替人做牛马,只有这时候才是自己的人。一天到晚睡着两个残废人、比猪牢还要不如的家里真真正正就给坟墓一样,只有到晚来才好象是人住的地方,才好象是经过了很长久的冬天,突然吹来了和暖的春风,并一同带来了许多小鸟儿的歌声和许多好看的花。尤其是在那瞎眼的老人。他自从把眼睛瞎了,他的世界是一个永远不见天日的黑夜,但只有这时候‐‐就是每天每天他儿子回家的时候‐‐他的心中才好象突然天亮了的一样。他的手在他儿子头上摸摸,或者他儿子摸摸他的手,那真是最快活的事情。他只有在这时候才可以暂时忘记他自己的痛苦,只有在这时候才可以暂时忘记他对于世间的一切的诅咒。
但是今天呢?天都黑透了,他的儿子还不见回来。天虽然黑透了,这在瞎眼的人是不能够明白的,那瞎子老人等他的儿子等不回来,只以为天气搅长了,他对着孩子的妈妈,也象他自己对着自己的一样说道:
‐‐&ldo;啊,这天气真长呀!&rdo;
他这么叹息着。他那半身不遂的老妈妈呢?她老早就看见天已经黑透了,还不见她的儿子回来,她很在担心了。她听见那瞎子老爹的话回答道:
‐‐&ldo;哪里哟,天已老早黑透了!&rdo;
‐‐&ldo;啊,已经黑透了吗?&rdo;那瞎子老爹说,&ldo;他怎么还不见回来呢?&rdo;
‐‐&ldo;我老早就在担心了,&rdo;那老妈说了一句,又补足一句道:&ldo;怕是在做夜工罢?&rdo;
‐‐&ldo;唉!唉!&rdo;那瞎子老爹这么说了好几声。他又自言自语他说:&ldo;我们穷人真是可怜!一天到晚替人做牛马,还是衣不能蔽体,饭不能充饥;到了晚来他们工厂里还要逼着你做夜工。你我不就是夜工做多了做坏了的吗?我成了这样的瞎子,你呢,又成了那样的废人。我们这个可怜的儿子,可怜他将来也还是要同你我一样。&rdo;
说着那老人已经感觉着他那洼陷着的眼眶里面,涌出了滚热的泉水出来。那残废的老妈妈也在哭了。
‐‐&ldo;可不是吗?&rdo;她说,&ldo;我有时候实在希望我的眼睛也同你的一样。你没有看见那孩子的面孔哟。那真是比白菜的叶子还要惨白。头发呢,差不多两个月不能剃一次,你不能同他剪,我也不能同他剪。衣裳呢,还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穿的衣裳,他今天把你的旧衣裳穿了去了,又长又大,我看见真是流出了眼泪来。啊,你看不见的,真比我好得多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