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离睁开眼,仍只看到一片压抑深沉的黑暗。吸入的空气越发稀薄,胸口闷得近乎窒息。喉咙里灼烧得如同干涸的沙漠,体内的气力随着时间的流逝蒸发殆尽。。。。。。他不知道他们被困在墓中多久了,却知道这里所有的人,包括自己,正一点点接近死亡。
一只干燥的唇吻了过来,舌间湿润的唾液缓解了口腔的灼痛。对方细短的胡茬刮过面颊,微微有些刺痛。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待行至人生的崖涘,岁月的尽头,能有一个相伴到最后的人,又是何其有幸?
有些事,至死无悔;有些人,宁死不忘。
池月抚着怀中人的脸颊,感觉到对方瘦了许多,不禁轻叹了一声:“不离,对不起,终究还是连累了你。”虽然寻到了多数弟子,他们却仍走不出这座庞大的陵墓群。试了几次开洞破壁,均被滚落的土石再次淹没堵住,这般无水无食的熬到最后,所有人都放弃了。
燕不离说不出话,只能握住对方的手,十指相扣。
他从未后悔来鬼门宗卧底,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倘若这个人死在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才真是对他不住。
角落里隐隐传来抽泣的声音,池月蹙眉抬头,低声喝道:“哭什么哭?!”
海上飞委屈的抽噎道:“属下就是心里遗憾,死的时候还是只单身狗。。。。。。”他左边是池月和燕不离,右边是池日和步川,前面是林正玄和殷梅雪,后面又是竹莫染三人。这日子过得四面插刀、八方受虐,岂是心酸二字了得?
“放心吧,你不会是单身狗的。”池月安慰的补了最后一刀,“最多是头单身猪。”
某猪哭得更伤心了。
乐千秋受的伤有些重,加上之前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昏迷,黄半山正老大不情愿的给这货输着内力。竹莫染叹了口气,声音嘶哑的道:“是我连累了大家,不如杀了我,你们。。。。。。”
“师父!”池月打断他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弟子只愿您能和从前一样活着。”
竹莫染老泪纵横,这狼崽子真没白捡。
池月:“这样弟子就可以隐退不干了。”
竹莫染:“。。。。。。”
“师父,如果这次能出去,我想和步川回东瀛。”池日在黑暗中开口道,“反正赏金盟死的死、散的散,您应该也用不上我了。”
“也好。”竹莫染笑了笑,“浮生馆就当给你们的贺礼了。”池日五岁执刀,七岁杀人,自小活于腥风血雨之中,半生都在刀光剑影里度过。和受宠的池月、镜薇比起来,自己是亏待了这孩子的,若此番能够生还,也该还他自由。
步川问道:“主人,您要留在中原吗?”
未等对方答话,一个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莫染,来北蜀玩吧,金丝兰笋管够。”
黄半山真心想把这刚醒过来的老东西再拍晕了。他一把捂住乐千秋的嘴,笑嘻嘻的道:“莫染,要不去清玄山逛逛?那片桃林应当开花了。”
乐千秋挣开他的手,阴阳怪气的道:“黄老头,你不早就被清玄山除名了吗?也不怕三圣把你轰出来!”
“老夫任务完成了,他们凭啥还不让我回去?就是不知道,怎么让三个老狐狸相信这破烂就是那把仙剑。”黄半山拍了拍腰间黑不溜秋的破剑。
他当年奉师命前来鬼门卧底,便是为了清玄山气宗老祖遗失的这柄上古仙剑。没曾想卧着卧着就忘了初衷,直到把心遗落在一个人身上,甚至将大半生都耗在了碧落谷里。
乐千秋立即揪着小辫子告状:“莫染你看,丫是卧底,动机不纯。”
因为这两个老东西,竹莫染简直在小辈面前丢尽了脸,没好气的道:“我早知道。”当年他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开始疏远黄屾,甚至选择“死”在了冰心阁,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给对方。而在得知他的死讯后,黄半山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黄半疯。
一听竹莫染不悦的口气,黄半山顿时成了打蔫的老黄瓜,扯着某人的袖子道:“莫染,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
黄半山:“。。。。。。tt”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于公而言,竹莫染明白自己应当及早铲除这个隐患。可黄屾对他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是以选择了疏远,指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自行离开。
只可惜姓黄的悟性都让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