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就对上一桌子的烟糙碎屑,沈言皱起眉头,闻了闻自己的衬衫。
果然,一股烟薰火燎般的味道。
他和苏青弦以前都抽烟,直到前年夏天,苏青弦去看望一个因肺癌而住院的朋友,回来后就逼着沈言和他一并戒烟。这一戒就戒了一年多,中间反复数次,直到去年冬天,沈言才终于达到了闻烟心不痒的地步,苏青弦却磨磨蹭蹭直到今年才终于不再碰香烟,偶尔却还会抽雪茄。总算是养雪茄太费功夫,苏青弦并没有那么多美国时间可以奉陪,慢慢才与烟糙渐成了相望江湖之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那个人的身上还是会有烟糙的味道。沈言几次疑心是苏青弦用的木质调香水味,一次好奇心起,往自己手腕上喷了点,却全然不似,最后只能归究于苏的烟龄太久之故。
此时此刻,鼻端那缕并不算好闻的味道,再度牵起了对那个人的想念。
沈言推开案头的厚厚报告,用力掐着眉间,心想要是把现在的进度告诉苏青弦,对方不知道会不会抓狂。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苏青弦那样的脾气,只怕火气正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增长。
每天接听电话时,都忍不住想象对方的样子,带着满满愧疚的同时,忍不住又带了些孩子气的窃喜之感。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里,沈言想象着苏青弦难看的脸色,苦中作乐地笑了。
起身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涌进来,沈言抬眼望去,就见那太阳正要落山,那一片霞光将他目及之处都染成红色,远处归巢小雀正唧唧兴奋地叫着,像是互道晚安。
沈言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然后转身就看向桌上的手机,下意识就拿了起来。
沈言正对漫天霞光之时,苏青弦却正在焦头烂额之际。
这一天凌晨四点,从梦境中被吵醒的苏青弦接到了让他心脏漏跳一拍的电话。
苏氏的首席运营席卫如煌声音略有些紧绷,这在苏青弦认识他至今近十年的生涯中都算少见,然而接下去的消息即使是苏青弦也无法平静以待:在s市新建设中的楼盘旁边化工厂发生爆炸,距爆炸地点数百米的建筑工人简易活动房宿舍被波及,大火和有毒化学气体让几百个工人的性命危在旦夕。目前场面已经被政府全部控制,消防队员正组织救援,但根据消息,局面恐怕并不乐观。
卫如煌知道这一消息的重要性,随后把当地工地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告知苏青弦,苏青弦记下电话号码,让卫如煌赶紧揪人成立事故处理委员会。
拨打卫如煌提供的电话号码居然出奇地艰难,电话足足响了五六分钟,苏青弦才听到接通的声音,在自报家门之后,对方立刻陷入了惊惶的状态。
在听到结巴的口音后,苏青弦冷静地说:「放心,现在我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追究责任的。」
这句话让对方定了定神,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方的陈述开始有条理起来。
那位叫陈慡的负责人介绍的情况与卫如煌的相差无己,苏青弦直起身体,问了最关键的问题:「被围困的到底有多少人?」
陈慡的反应很快:「初步统计大概有450多人,但是现在情况很混乱,这个数字会有出入。」
电话两端的呼吸声都有些沉重,彼此都知道这一事件的严重性,苏青弦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但是语气上却半点都听不出来:「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赶往s市,你先稳住局面,积极配合消防部门的救援行动,如果有工人家属听到消息过来的,以安抚为主。一切以稳定为重,等我到那里再说。」
听到苏青弦要赶来的意见,陈慡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认真地提醒:「苏总,目前现场还很危险,控制得很严格,一切小心。」
苏青弦扯了扯唇角:「我明白。你们才是更要注意安全的人。」
平静的一句话让对方为之一怔,再一次的沉默之后,负责人的声音里有了感动:「一定。」
挂掉电话,苏青弦立刻打电话找到自己的助理郑晓,告诉自己的行踪,然后交待要准备的相关材料。考虑到现场可能的混乱局面和艰苦条件,苏青弦要求得到的材料相当详细,除了施工地区的情况之外,甚至还包括以往类似事件的案例和当地官员的情况。
交待完毕后,苏青弦才起身,吩咐管家准备简单行李,然而去洗冷水澡。
冰冷的水浇到身体上,迷糊之意完全烟消云散,苏青弦出来时看了看手表,恰好是凌晨4时半。
管家已经吩咐厨师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苏青弦喝着粥时,突然想打电话给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