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二哥,我知道,他未来的妻子只会是那个招惹出少年刻骨深情却浑不自知的姑娘了。
吾皇番外——雨中泪(三)
我听了许多许多关于齐音的事情,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二哥细叙齐音时,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不再仅仅让我神伤沮丧,更变成了一根根针刺在我心头上,细细密密刺地我一颗心鲜血淋淋。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本应一同和二哥期待着那个姑娘嫁入杨府,做我二嫂的,我是杨府嫡女,杨轩是我的二哥,是二哥啊。
我不能,也不敢让二哥知道,在二哥面前,我永远笑着,听着,应和着,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却阻止不了自己心中疯狂蔓延的酸涩和嫉妒,我眼中无人可比的二哥,我眼中朗月清风的二哥,陪着我长大疼爱我的二哥,凭什么要被别的女子拥有!我害怕,我害怕人世间唯一疼我的人最后被别人抢走,牵着别人的手,伴在别人身旁,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
可我却什么都阻止不了,因为二哥与齐远交好,深得齐相的赏识喜爱,连带着杨府同齐府的关系也日渐亲厚,父亲对韩府的恨从不对外宣扬,不动生色地蛰伏在暗处,对于二哥的亲事,父亲以往的目光是盯着皇家的,如今肯把目光他投,无非是除了皇宫大内,在京中能找到可与韩府相提并论的高门贵府就只有齐府了。
齐府百年根基,家学深厚,家世显赫,府中孩儿皆是人中龙凤,实在耀眼夺目,如若有一日齐府肯相帮杨府,甚至有姻亲牵绊,那纵使不同皇家结亲,杨府沉冤雪耻也非难事,况且齐府三小姐实在是被整个相府宠溺非常,如若他日嫁入杨家,齐府定然全力提携支持杨府。
但我们却忘了,齐府如此耀眼夺目,怎会只有杨府有觊觎拉拢之心?韩府,也有。
齐远同韩江月一眼万年的湖畔初见是如此突然,事出古怪必有妖,我不相信天命,更不相信韩府嫡女韩江月向来体弱甚少出府,那日寒风凛冽,冬至之日豪门士子游学,韩江月却恰巧去寺中为母祈福,又如此恰巧,正遇上游学的年轻士子们。就是那匆匆一面,齐远与韩江月一见钟情,换庚帖定亲事,两情相悦的一对很快就喜结连理。
韩江月嫁入齐府那一日,锣鼓声震动了整个京城,万人空巷热闹非凡。而那一日,杨府却阴霾笼罩,寂静孤寒。
往事如烟,在二哥的光辉下,坊间已少有人提及当年杨府长子早逝的难堪之事,韩府昔年将自己择的干净,污蔑大哥纵情声色才淫死于青楼妓院,除了杨韩两家鲜少有人知道其中真相,所以齐家看到齐远钟情韩江月,韩江月亦倾慕齐远,没有丝毫犹豫便下聘问礼,娶新妇入门,顺理成章地成就了一段人人称颂的良缘佳话。
我有时想如果杨家在相交齐府时能坦诚一些,将往日实情告知一二,齐府知晓杨家对韩家的心结和仇怨,会不会就有所顾忌和迟疑,会不会就不会这般猝不及防地结亲,会不会就不会把杨府逼入绝境,毕竟二哥对齐音的心思,齐家人看得明白,也是欣然默许的。
但是没有如果,齐韩联姻,我们同韩家的血汗深仇再也无望求助于齐家。
那日二哥同父亲的争执声惊动了整个杨府,父亲打在二哥身上的藤鞭生生被抽断了,然而二哥依旧倔强固执地不肯低头,跪在父亲书房外三天三夜。那么寒冷的天,二哥不肯屈服,父亲也丝毫不愿松口,任由二哥咬着牙冻着挨着,最后面目青紫,昏死在冬日的寒夜里。
那个冬天,二哥差一点没能挺过来。
我心中从未那般的惶恐害怕,我虽无从过问但心下明白,能让二哥如此豁出性命来同父亲对峙相抗的只可能同一人有关,齐家娶了韩家女,父亲绝不可能允许二哥再娶齐音的,二哥的梦碎了。
可是二哥怎么肯放弃呢,拥有了希望却要再将希望打破摔碎,太难太残忍了,更何况,齐音已不仅仅是二哥的希望,她已经融进了二哥的骨血魂魄里,再也剔不出拿不掉了。
我夜不能寐寝不安席,没日没夜地守在二哥床头,一点点将药送入二哥的口中,轻而又轻地抹平他眉间的愁结,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轻声哄劝,一切还不是绝路,总有转圜的余地,我还等着他娶回齐音做我二嫂嫂,等着他和二嫂嫂生出可爱的胖娃娃。
我日复一日地在二哥床边诉说着他心中的渴盼和希冀,即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凌迟着我自己的心,可我只要二哥活着,若他活着,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心。
二哥还是熬了过来,因为他到底有不能放下无法割舍的人。
二哥刚能下床就去寻了父亲,他们闭门密谈了许久,我不知他们谈了什么,父亲答允了什么,二哥又妥协了什么,但二哥又变回了那个看似云淡风轻,却心沉似海不苟言笑的杨家二郎杨轩。
那年冬末,我第一次在梦里梦见了二哥,明明是一个甜蜜得不真实的美梦,醒来后我却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二哥不再同我说齐音了,但他越发的疼爱我,他是杨府中唯一一个肯容忍着我无端的脾气宠着我偶尔胡闹任性的人,他会耐心哄着我说“吾妹昭儿,乖巧懂事,冰雪聪明”。
可我的心却越沉越深,吾妹,吾妹!
我开始逼迫自己疏远二哥,不再亲近二哥,也不再踏入他房间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