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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可说看得起的〕。总算爱护他重视他了。而且替他介绍了稿子和职业。可是就为了鲁迅反责髙长虹的话激怒了他了,便绝交而去。他逢人就说:鲁迅是爱闹脾气的,鲁迅是青年的绊脚石。

本来,鲁迅对世态看得这么透彻,对人性理解得这么深刻,独独会对青年迅心理模糊不明,那也是说不通的。我曾对鲁迅说:&ot;我初以为你很世故的,其评实你是最不世故的;你的眼睛看得雪亮,一碰到了实际,你没有办法了。其

传实,你所碰的麻烦,要是放在世故的官僚手中,他们从容应付,毫不费力,决不

会像你这样,为了一件小事,头痛一辈子的。&ot;许广平说:&ot;鲁迅有分明的是非,

一面固爱才若渴,一面也嫉恶如仇;一般人总以常情度事理,然鲁迅所以为鲁迅,岂常情所能概论。鲁迅对于青年,尽有半途分手,或为敌人,或加构陷,但也有始终不二者。而鲁迅有似长江大河,或留或逝,无所容于中,仍以至诚至正之忱,继续接待一切新来者。或有劝其稍节精力,鲁迅说:&39;我不能为一个人做了贼,就疑心一切的人。&39;&ot;这话也只说对了一半。像&ot;义子&ot;那一类事,就是一幕滑稽戏,与一切&ot;是非曲直&ot;无关的,你看,鲁迅就处理得十分尴

尬呢。

笔者说到鲁迅对青年的说法,只是他对中国社会看法的一相;他的眼睛是雪亮的,而且十分警觉的。我们不必把鲁迅想象那么天真。在前面,笔者提到他和《语丝》的关系,他在那篇追述的文字中,说到了一件事,《语丝》原是孙伏园所倡议的,伏园是鲁迅的学生,而且非常密切。他离开了北京《晨报》,建议要办这样一份周刊,鲁迅一力支持,那是不在话下。《语丝》之成功,以及对文化界影响之大,那是他们所不及料的。鲁迅说:&ot;至于对《晨报》的影响,i我不知道,但似乎也颇受些打击,曾经和伏园来说和。伏园得意之余,忘其所

二青年与青年问0?

以,曾以胜利者的笑容,笑着对我说道:&39;真好,他们竟不料踏在炸药上i了&ot;这话对别人说是不算什么的。但对我说,却好像浇了一碗冷水,因为我i即刻觉得&39;炸药,是指我而言,用思索,做文章,都不过使自己为别人的一个小i纠葛而粉身碎骨,心里就一面想:&39;真糟,我竟不料被埋在地下了&ot;我于:二是乎&39;彷徨&39;起来。&ot;1凡是接近鲁迅的青年,都想利用鲁迅,连伏园这样和他十亲近的,也是&ot;贤者不免&ot;。许多人,爱用鲁迅所写&ot;俯首甘为孺子牛&ot;那句诗,好似他对青年的要求,无所不可的。鲁迅的诗意,似乎着重在&ot;甘&ot;字上。他在另外一篇文章中说:&ot;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也没有什么文章要做,但有一种自害的脾气,是有时不免呐喊几声,想给人们去添点热闹。譬如一匹疲牛罢,明知不堪大用的了,但废物何妨利用呢,所以张家要我耕一弓地,可以的;李家要我挨一转磨,也可以的;赵家要我在他店前站一刻,在我背上贴广告道-敝店备有肥牛,出售上等消毒滋养牛乳。我虽然深知道自己是怎么瘦,又是公的,并没有乳,然而想到他们为张罗生意起见,情有可原,只要出售的不是毒药,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倘若用得我太苦,是不行的,我还要自己觅草吃,

要喘气的工夫;要专指我为某家的牛,将我关在他的牛栏内,也不行的;我有时也许还要给别家挨几转磨。如果连肉都要出卖,那自然更不行,理由自明,无须细说。倘遇到上述的三不行,我就跑,或者索性躺在荒山里。即使因此忽而从深刻变为浅薄,从战士化为畜生,吓我以康有为,比我以梁启超,也都满不在乎,还是我跑我的,我躺我的,决不出来再上当,因为我于世故实在是太深了。&ot;1那便是他的&ot;甘为孺子牛&ot;的限度。

所以,鲁迅又很明白表示他支持《语丝》社的态度。他说:&ot;但我的彷徨并

不用许多时,因为那时还有一点读过尼采的23出1151&ot;《苏鲁支语录》的余波,从我这里只要能挤出虽然不过是挤出一文章来,就挤了去罢,从我这里只要能做出一点&39;炸药&39;来,就拿去做了罢,于是也就决定,还是照旧投稿了一一虽然对于意外的被利用,心里也耿耿了好几天。&ot;2这又是他所说的&ot;俯首&ot;的注脚。

不过,鲁迅了解靑年弱点,知道青年也和其他人们一样地卑怯是一件事,他了解青年问题的症结所在,而加以解剖药治又是一件事。我曾经对朋友说过:鲁迅和青年们相处,反而不及胡适的圆妥。因为,鲁迅和青年太接近,而他自己又是这么敏感的人,所以容易受刺激(有时,他也太过敏,想得太深

了)。胡适之何尝又不是绝顶聪明看得雪亮,他只是装糊涂,不和青年相接近,反而没闹那么多的事故的。而且,鲁迅无论在社会在学校,都是处于比较超然的地位,尚且如此焦头烂额;假如处在胡适的地位,要担负牵校行政,有时会和学生处于对立地位,又不知会弄什么僵局呢。

但是临到青年问题的处理,鲁迅是坚决地站在青年的立场说话的;北京国立女子师范大学事件,在他本来用不着那么&ot;见义勇为&ot;的,而他毅然决然站在章士钊的对面,与之为敌。此所以青年对他格外来得亲近。胡适一沾到青年问题,就变成圆滑了;偶尔也说几句漂亮的话,要他去和政府当局对垒,他是不干的,此所以胡适和青年越来越远,一个领导五四运动的思想家,反而没有群众了。

鲁迅有一篇以《导师》为题的杂感文,正是他对于青年问题的看法,他说:

1《鲁迅全集》第3卷,第364页。《鲁迅全集》第4卷,第173页。

近来很通行说青年;幵口青年,闭口也是青年。但青年又何能一概而论?

有醒着的,有睡着的,有昏着的,有躺着的,有玩着的,此外还多。但是,自然

也有要前进的。要前进的青年大抵想寻求一个导师。然而我敢说:他们将

永远寻不到。寻不到倒是运气;自知的谢不敏,自许的果真识路么?凡自以为识路者,总过4而立,之年,灰色可掬了,老态可掬了,圆稳而已,自己却误以

为识路。假如真识路,自己就早进向他的目标,何至于还在做导师。说佛法

的和尚,卖仙药的道士,将来都与白骨是&39;一丘之貉&39;,人们现在却向他听生!&ot;:

二青年与青年问9?

的大法,求上升的真传,岂不可笑!但是我并非敢将这些人一切抹杀;和他们随便谈谈,是可以的。说话的也不过能说话,弄笔的也不过能弄笔;别人如果希望他打拳,则是自己错。他如果能打拳,早已打拳了,但那时,别人大概又要希望他翻筋斗。有些青年,似乎也觉悟了;我记得《京报》副刊征求青年必读书时,曾有一位发过牢骚,终于说:只有自己可靠!我现在还想斗胆转一句,虽然有些煞风景,就是:自己也未必可靠的。我们都不大有记性。这也无怪,人生苦痛的事太多了,尤其在中国。记性好的,大概都被厚重的苦痛压死了;只有记性坏的,适者生存,还能欣然活着。但我们究竟还有一点记忆,回想起来,怎样的&39;今是昨非&39;呵,怎样的&39;口是心非,呵,怎样的&39;今曰之我与昨日之我战&39;呵。我们还没有正在饿得要死时于无人处见别人的饭,正在穷得要死时于无人处见别人的钱,正在性欲旺盛时遇见异性,而且很美的。我想,大话不宜讲得太早,否则,倘有记性,将来想到时会脸红。或者还是知十道自己之不甚可靠者,倒较为可靠罢。青年又何须寻那挂着金字招牌的导师呢?不如寻朋友,联合起来,同向着似乎可以生存的方向走。你们所多的是生力,遇见森林,可以辟成平地的,遇见旷野,可以栽种树木的,遇见沙漠,可以掘井泉的。问什么荆棘塞途的老路,拜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ot;1他的话,当然是有所感而发,事实也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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