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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听刘一鸣说得举重若轻，浑然没当回事。我愧疚仍在，忧虑总算是少了一点。这时刘一鸣却突然面孔一板：&ldo;可小许你的错，也是不可原谅的。我之前明明告诉过你，鉴宝之人，最忌心浮气躁，情绪用事。你却犯了大忌，连累学会，聚九州之铁，也铸不成你这个错字。&rdo;

这几句话如大锤一样砸在我胸前，我原本抬起来的头又重新低垂下去：&ldo;我知道错了。我想去弥补和澄清，可是刘局和郑教授却不让。&rdo;

&ldo;他们是对的。你不过是个药引子，已经没用了。现在全国上下都等着看咱们五脉的热闹，你站出来辟谣，谁会听？&rdo;

&ldo;那……该怎么办？&rdo;

刘一鸣闭上眼睛，沉思一阵，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ldo;老朝奉为了打击五脉，拼命拔高你的声誉。这是一招妙棋，可走得稍微有些过火。咱们想要翻盘，就得从这里入手。而你，就是做活这一局棋的关键。&rdo;

我听得有点糊涂，刚才他还说我已经没用了，现在又说我是唯一能救五脉的人。刘一鸣见我迟迟没反应过来，抬头敲了我脑壳一记：&ldo;解铃还须系铃人，明白了？&rdo;

他这一敲，一下子把我的思路给敲通了。

老朝奉打的是一场舆论战，他一手把我塑造成一个&ldo;打假英雄&rdo;来栽赃五脉，无形之中也让我在公众中的可信度大增。在如今的形势下，学会的任何人站出来说话，都会被认为是狡辩，唯独我没问题。所以在这场战事里，我是唯一一个能在公开场合与他们对抗的人选。

&ldo;一手葬送五脉的是你，那么能救出五脉的，也只有你。&rdo;刘老爷子说道。我点点头，一个临危受命的叛徒，多奇妙的一个角色。刘老爷子又道：&ldo;可惜你现在声势够了，但还缺了一张左右局势的底牌。小刘和郑教授不让你露面，是因为他们手里也没底牌可以给你。&rdo;

我眼睛一亮，听刘老爷子的意思，他似乎留了后手可以化解目前的危局。刘一鸣看穿我的心思，笑着摇摇头：&ldo;我这里也无牌可用，老朝奉已经封死了五脉的一切手段。你只能独辟蹊径，从五脉之外去找。&rdo;

这，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刘一鸣见我面色为难，又说道：&ldo;我问你，老朝奉这一局，棋眼在何处？&rdo;

&ldo;《清明上河图》的真伪。&rdo;我立即回答。

&ldo;不错，你要破开这局，就得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这两幅《清明上河图》孰真孰伪。只有你，只有这张底牌，才能拯救危局。&rdo;

&ldo;那是一张什么底牌？&rdo;

&ldo;什么底牌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关于《清明上河图》的一个大秘密。但这个秘密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能给你一个提示，一个名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帮你，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我们想要的底牌，但这是目前五脉之外唯一的选择。只有找到他，《清明上河图》才有破局的可能。&rdo;说到这里，刘一鸣罕有地叹了口气，&ldo;不过此人难以评价，要得他援手，难度可不低。&rdo;

能让刘老爷子难以评价的人，可想而知得有多古怪。我挺起胸膛，表示无论这人多难缠，我都会全力以赴。刘一鸣竖起一个指头说：&ldo;此人姓戴，叫戴鹤轩，当年也曾在《清明上河图》鉴定组内。&rdo;

我一听，大吃一惊：&ldo;仙鹤的鹤，轩敞的轩？&rdo;

刘一鸣颇觉意外：&ldo;哦？你认识他？&rdo;

于是我把烟烟在南京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刘一鸣叹了口气，把拐杖在地上顿了顿：&ldo;这个黄克武，总是不听劝。他派烟烟去找这个家伙，岂不是自取其辱！&rdo;他看了一眼我扔在地上的裤子，恍然大悟：&ldo;你刚才是打算偷偷溜出去，就是打算到南京救人喽？&rdo;

&ldo;是。&rdo;

刘一鸣看了看走廊上的时钟，对我道：&ldo;事不宜迟。你既然打算偷偷溜走，那就趁现在吧。对外我会宣布你去秦皇岛疗养。老朝奉不知在哪里有眼线，家里的力量你断然借助不得。不过方震你尽可以信任，他会帮你都安排好。&rdo;

&ldo;那您这边……&rdo;我担心地问道。我暂时对底牌一点头绪也没有，而香港那边已经公开要求对质了，所有人都在等着学会的回应。百瑞莲手里的《清明上河图》是老朝奉最大的一张牌，他胆敢放话公开检验，一定隐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段。

刘一鸣从长椅上缓缓站起来，略显佝偻的身子一下挺直，看似瘦弱的身躯充满了斗志：&ldo;学会多年底蕴，还不至于束手待毙。你放心，我可以让局面拖延一个月。这一个月，就是你的期限。明白吗？&rdo;

我的肩头瞬间有巨大的压力砸了下来，胃部隐隐作痛。刘一鸣平静地看着我道：&ldo;害怕吗？&rdo;我点点头，刘一鸣道：&ldo;这种压力，我已经扛了几十年。&rdo;我顿时无语，只得深深吸了口气，忍住自己胃部的痉挛。

&ldo;你压力也别太大。就算到了最坏的情况让双方对质，我倒要看看，那百瑞莲的《清明上河图》有几分成色，敢和故宫本叫板。&rdo;刘一鸣拐杖在地板上一磕。

我犹豫再三，压低声音问了他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一个关系到我的信心与未来行止的问题：&ldo;老爷子，您跟我交个底，故宫里的《清明上河图》，到底是真是假？&rdo;

刘一鸣注视着我，双眉平垂，沉声道：&ldo;去伪存真这个规矩，咱们五脉可从来没轻忽过。&rdo;

&ldo;我相信您。&rdo;我说。

刘一鸣呵呵一笑，话锋一转：&ldo;小许，你们许家是金石行当，书画鉴别你还差着火候。你那篇质疑《清明上河图》的文章，看似犀利，实则漏洞多多。&rdo;

&ldo;既然漏洞多多，你们干吗不站出来澄清呢？&rdo;我暗地嘟囔着，但没敢表露。刘一鸣显然看出我的心思，他白眉一扬，没有点破，而是继续说道：&ldo;你这一趟出去，少不得要与书画丹青打交道。若没点知识垫底，怕是扛不下来。唉，中华书画，博大精深，穷尽一生都探索不完。如今时间有限，我就把和《清明上河图》有关的知识拎出来，给你讲讲宣和年间和宋徽宗的一些掌故常识吧‐‐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好。&rdo;

于是在深夜的301住院部走廊里，刘一鸣坐在长椅上，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我知道这是个极其难得的机会，抚膝细心凝听。他从宋徽宗的瘦金体讲到四字绝押，从翰林画院体制讲到运笔风格。刘一鸣浸y此道几十年，所学所知，讲得深入浅出，条理分明，听他授业实在是一种享受。

可惜这一堂课只上了一个小时，直到陪护和护士找过来，强行把刘老爷子送回病房，才算结束。我不敢让老爷子在外头待太久，深鞠一躬，才转身离去。

我走出大楼，发现方震就站在住院部门口，靠着廊柱，叼着一支烟。真不知道这家伙平时都是什么作息时间，无时不在，一天对他来说简直得有四十小时。他看到我走出来，神情略显意外：&ldo;我以为你会跳窗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