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几句,太皇太后便将目光转到几位新晋贵人的身上,顿了顿,笑道:&ldo;今日福贵人的妆容很别致,衣着也十分得体。&rdo;
董福兮赶忙起身,谦卑地谢恩,&ldo;贱妾惭愧,太皇太后谬赞了!&rdo;
皇后和其他几位贵妃也顺着太皇太后的目光看来,不由附和地啧啧称赞。皇后赫舍里芳仪原是个姿色平庸的女子,玄色的朝冠朝袍,胸前戴着十八颗大东珠串成的朝珠,显得格外的雍容华贵。
据说,她最讨厌那些过分冶艳的女人。后宫中除了那些出身高贵的娘娘,其他皆姿色微薄,少数几个容貌清丽的姬人不是被驱逐,就是为她所厌恶。今日四位贵人觐见,她的脸色却是淡淡,看不出任何喜怒。
皇后的下垂首坐着皇贵妃钮祜禄东珠,辅政大臣一等功遏必隆的女儿,年岁不大却深得太皇太后恩赏,所以相对其妃嫔总是自在些,&ldo;看来还是董鄂家的妹妹好眼光,挑了个心灵手巧的侍婢,就连本宫瞧着,也是好生喜欢!&rdo;
福贵人喜上眉梢,忙朝着身畔递去一个眼色,&ldo;还不赶快去谢恩,贵妃娘娘金口称赞,可是你天大的福气。&rdo;
景宁垂首,急忙走到殿中央叩首拜谢。
&ldo;奴婢多谢皇贵妃赞赏,奴婢慌恐。&rdo;
半天,上头无话,她不敢动,亦不敢抬头,攥紧的手心里,早已潮湿一片。
虚惊
倏尔,头顶上传来一个清丽婉转的声音,&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ldo;回娘娘的话,奴婢姓乌雅,贱名景宁。&rdo;她轻声细气,越发卑微。
&ldo;乌雅?景宁,倒是个好听的名字,皇祖母,东珠想要了她,可好?&rdo;钮祜禄?东珠拉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
不等太皇太后说话,董福兮就早一步开了口,&ldo;若是皇贵妃喜欢,便带了去,能伺候皇贵妃,是这贱婢天大的福气!&rdo;
她想要讨好钮祜禄贵妃,可话刚一出口,自己就先哽住了。
沉默,寂静。
慈宁宫内静得连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半天,皇后赫舍里芳仪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贵人董福兮,慢条斯理地道:&ldo;本来,东珠妹妹喜欢,讨个人也是无妨的,但是根据定制,下五旗的包衣不得伺候贵妃,董鄂妹妹身为贵人,不会不知道这点吧……&rdo;
景宁肩膀一震,心猛地抽紧,皇后这是在苛责福贵人罔顾宫规。
&ldo;妾,知罪……还请皇后娘娘责罚……&rdo;董福兮慌忙地跪倒地上。
&ldo;各宫奴婢的分派调遣,向来都是储秀宫的事,是皇后娘娘说了算,董鄂妹妹这般明目张胆的邀功,未免太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rdo;柔婉的声音,却说着最严苛的话,同样一身锦绣宫装的荣贵人坐在一旁,尖细的手指轻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冷眼旁观,满目的凉薄。
这是镶黄旗出身的贵人马佳氏芸珍,早了董福兮三年入宫。所谓母凭子贵,此番身怀龙裔,更是身价倍增,后宫这两天还在传,说她就快晋封为贵嫔了。
董福兮的肩膀微颤,却强打着笑脸,&ldo;荣姐姐教训得是……妾进宫不久,回去之后定当熟识宫中规矩。还望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责罚。&rdo;
太皇太后有些倦了,索性得过且过,摆了摆手,&ldo;福贵人起来吧,年纪轻轻的就入了宫,亦是不易,以后多上心就是了。&rdo;
钮祜禄东珠尤不死心,哀怨地央求,太皇太后无奈,只得瞪了瞪眼睛,微微嗔怪,&ldo;众妃嫔都在,不得胡闹!&rdo;然后冲着地上的景宁道,&ldo;你也起身吧,贵妃小孩子心性,喜怒随心,以后你就多去承乾宫走动走动,想来福贵人也不会有什么怪罪。&rdo;
此刻,董福兮的冷汗已经下来了,听见点到自己,忙不迭地点头。
皇后赫舍里芳仪捻起修长的手指,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撇沫,&ldo;太皇太后说的是,既然东珠妹妹喜欢,偶尔破破例也不算什么。不过,本宫倒是要感谢福贵人,虽是疏忽了,但也算是给几个新晋的贵人做了提点。&rdo;
说罢,她弯起凤眸,笑着瞥了一眼下垂首那几个人。目光所到之处,无不噤若寒蝉,唯唯诺诺地点头称&ldo;是&rdo;。
探望
宫宴之后,是御花园赏灯。
月能彻夜春光满,人似探花马未停。此刻的御花园中人影翩跹,灯火闪耀,到处是热闹喜庆的气氛。原本繁花锦绣之处此刻装饰着造型各异的冰雕,大块的冰被精细地雕刻成了花鸟鱼虫或是建筑的式样,灯火之中,越发的晶莹剔透,玲珑可爱。
夜里寒凉,贵人董福兮方才又受了惊吓,此刻忐忑不安,十分惶惑。景宁体贴地将貂裘大氅披到她的身上,将她带到不甚醒目的地方。
&ldo;夜里风凉,主子喝口热茶去去寒吧!&rdo;
精致的瓷杯,镶着鲤鱼碧荷的纹路,虽不名贵,但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香茗,在寒风之中格外受用。董福兮结过来轻轻抿了一口,暖意入口,化成了一句叹慰,&ldo;后宫之地果然是险象环生,令人防不胜防,今日真是好险。&rdo;
&ldo;主子,奴婢万死。&rdo;景宁&ldo;扑通&rdo;一下跪在了地上。
在后宫,贵妃可以骄纵,皇后可以跋扈,但贵人却不可以越矩。若不是今日的妆容,钮祜禄皇贵妃也不会注意到她这个小小的奴婢。原本皇后就对几位新晋贵人不满,这下抓住了把柄,恐怕福贵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董福兮摇头,微微叹息,&ldo;你何罪之有呢,人是我挑的,首饰穿戴也是我默许的,要说有错,也是我错入了帝王家,合该有此一劫。&rdo;
景宁叩首,尔后,面容惭愧地起身。
虽说妃嫔之间的争斗总是捕风捉影,但说到底,她总觉得是自己害了福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