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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景宁走到门廊边，扶着月亮门，静静向外望。

后宫宫规森严，入夜之后，严禁高声喧哗，而飒坤宫和长春宫隔着两道宫墙，这么大的声响，怕是连储秀宫那边都要惊动了。

&ldo;听，又有人过去了！&rdo;夏竹屏住呼吸。倏尔，远处果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从相反的方向。

&ldo;真是要命了，竟然连皇后娘娘都被吵醒了！&rdo;

&ldo;今日在乾清宫侍寝的是我们家主子，皇后娘娘当然睡不着了！&rdo;碧莲笑得不以为然，仿佛侍寝的不是福贵人，而是她。

&ldo;唉，小怜和艾月她们可就惨了，&rdo;碧莲摇头叹息，&ldo;若是平主子不幸仙逝，那她们可是要跟着殉葬的！&rdo;

景宁并不知碧莲口中的小怜是哪个，出入长春宫几次，她并没有见过太多的宫女。只是那个脸颊圆润的艾月，她是有些印象的。她还记得，上个月，她帮她提过水。

在她看来，那仅仅是善意的一面之缘，却不曾想到，最后，她竟成了她的救命稻糙。

生命之所以宝贵，是因为仅仅只有一次，失去了，便再无翻身的机会。而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什么都能够做出来。

原本，景宁不懂，可当艾月哭着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那个道理。

&ldo;景妹妹，我求你‐‐&rdo;她死死的攥着她的衣摆，泪如雨下。

&ldo;你我同为宫婢，月姐姐你有什么遗愿，我自当尽力达成！&rdo;她看着她，神情悲悯。平贵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看情形，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作为近侍宫婢的她，随时都有可能奉旨殉葬。

艾月听到景宁的话，不禁一怔，但转瞬却笑了，笑得很冷。

&ldo;遗愿？不，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景宁，你必须帮我！&rdo;

威胁

欲望，是一个女子在深宫中唯一能够得到的馈赠。当年，她曾期冀攀龙附凤，却不料主子得了痨病，这辈子都注定与冷宫结缘；后来，她希望平静度过余生，突如其来的噩耗却再次打破了她的美梦。

当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仅存的希冀，只有活命。

&ldo;依照大清律例，八旗包衣佐领下奴仆皆要随主殉葬，可我只是一介宫婢，能有何方法逃出生天？除非，有奇迹，&rdo;她笑靥如花，盯着景宁，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ldo;后来，当我误打误撞，遇见了那个阳关明媚的午后，才知，原来奇迹需要自己争取……&rdo;

那日，当景宁将延洪殿的一应奴婢宫人遣散，一个人在寝殿看着&ldo;凉药&rdo;发呆的时候，她刚好去飒坤宫。她掌中的那些小小的红色药丸，她是见过的。

&ldo;当年，皇后娘娘恩威并施赐予平贵人的，也是那种东西。可那样的药，却出现在了你的手里。景宁，你我同身在深宫，不用我说，你也该心知肚明。&rdo;

入宫五年，她早已看惯形形色色，光怪陆离，虽然机心难料，却也殊途同归。在这个布满了陷阱与诱惑的深宫，永远不缺的，就是秘密。倘若，有能力掌握别人的秘密，就是活命的筹码，从来都是。

景宁的心里掠过一阵慌乱，但转瞬，她轻喘了口气，目光却冷了下来，带着几分凉薄，几分冷漠。

&ldo;是在我手里……可是，那又如何？&rdo;

&ldo;如何？&rdo;艾月一脸莫名，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ldo;景宁，若是我将&lso;凉药&rso;一事告知福贵人，到时候，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吧！&rdo;

她说到此，索性站起身，脸上，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ldo;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为何你却偏偏如此！&rdo;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仅仅只是一面之缘，如何会结下如此仇怨？还是说，生在宫廷的女子原本就是这般歹毒，明知身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人。

&ldo;景宁，你不是我，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rdo;她咬着唇，眼中满是血丝，&ldo;你进宫，伺候的是新晋贵人，住的是最华丽的寝殿，受的是最尊荣的赏赐，而我呢……我出身比你好，入宫比你早，辛辛苦苦伺候五年，可是，到头来却是殉葬的下场……&rdo;

她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泪。

怎么能够相信，怎么能？她今年才十八岁，一个女子如花的年纪，却马上就要被处死了，还是因为那么一个可笑而残酷的理由！

景宁静静地看着她，却是垂下眼帘，&ldo;月姐姐，难道你忘了，&lso;一日为婢，终生为婢，不能奢望，不能忤逆，只有服从&rso;，即便是死，都不可以有个人意愿……况且，殉葬，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皇上尚不敢违背，何况我一介奴婢……&rdo;

后宫，成就了多少女子的灿烂与辉煌，便埋葬了多少女子灿烂如花的青春和生命。她们是宫女，注定是陪衬，是附属，甚至是牺牲品。如果，她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又何尝想要看她去死。只是，她真的没法……

可艾月的目光却冷了，她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笑得诡异。

&ldo;你说你无能为力，不，不会的‐‐景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rdo;她缓缓地走到她身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肩，&ldo;那日的午后，我全都看见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