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得微微泛红的手指揉捏在那花枝上,轻轻一折,枝干立即发出了脆裂的断响。枝亡,花亡。
景宁缓步走过去,一步一个脚印,每走一步,眸光便淡下来一分,等走到姜珥身畔,本不带一丝感情的脸上,却蓦地绽开一抹笑颜,&ldo;依妹妹看,姐姐怕不是不能免俗,而是这满满的心思早就都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心有所属,才}会在这宫里头当真动真情!&rdo;
心有所属!姜珥只觉心头被狠狠一撞,惊愕地转眸看她,&ldo;宁贵嫔……&rdo;
景宁果断地扬手,止住了她的话,弯弯唇角,滑落了三分了然,&ldo;姐姐莫急,妹妹对姐姐并无恶意。只是看姐姐终日为情所苦,想渡姐姐与那有人缘到被岸罢了。&rdo;
只这么望着,见了面,连句体己话都不成说,有什么意思呢……虽说在这官里对待红杏出墙的宫人是绝不姑息,可发乎情止乎礼的感情,谁人能去置喙,有什么证据置喙?她就不想百足竿头,更进一步么……
景宁笑意浅浅,姜珥的脸却是白了一分又一分,&ldo;妾不懂宁贵嫔的意思。&rdo;
是她做得太明显了……她不该那么频繁地去承禧殿,不该时时刻刻都想着他……如令这心思被她看穿看透,不仅是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他!
不想承认么……
景宁扯了扯唇角,不理会她复杂懊悔地神色,却是漫声轻语,娓娓道来,&ldo;姐姐与那赵侍卫,曾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两家家世相当,本来是顶了亲的。可后来,姐姐入官当了秀女,辗转被晋封为了常在;赵侍卫也放弃了前程,放弃了入京畿营的资格,在第二年也进了官,当了一个小小的守城兵丁。&rdo;
她与他的故事很老套,老套得几乎让人耳熟能详;
不是负心汉,而是薄情女,攀了高枝,嫁入天家,从此宫门深似海,萧郎是路人。
姜珥入官四年,赵简就在城门口窝了四年,其间并不是无升迁,却被他一口拒绝,旁人以为他一根筋,不思进取,却不知,他一直在用生命守着一个人。
&ldo;姐姐既然入了宫,何必再执着过往呢?前路漫漫,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位置,不是好过如先下这般屈居人下,任人欺凌?&rdo;
姜珥满脸复杂地抬眼,却仿佛散尽了浑身的力气,虚扶的步子,单薄,伶仃,在寒风中簌簌颤抖。
&ldo;贱妾命贱福薄,不敢奢望平步青云,只求安身立命,在静怡轩度此残生……&rdo;
&ldo;姐姐不在乎自己,难道也不在乎他么?&rdo;景宁上前一步,眸光犀利如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ldo;堪堪一个八旗子弟,却一辈子当个守城卒。姐姐还说自己福薄,依妹妹看,姐姐何其幸甚,遇到了这么一个死心塌地的男人!可姐姐进了宫门,封了常在,却要旁人为姐姐守定终身么?&rdo;
&ldo;不是这样的……姜珥急急抬头,眼捷上沾了盈盈一泪珠,簌簌颤动。
当年,她家中突逢变故,父亲便想将她送进宫,想着若能飞上枝头,就可帮家中化险为夷。于是,退了婚,绝了情意;再后来,侍过寝,家中人连着被封荫,灾劫不解自化。如今,她能守着一份心思过那寥寥余生,已知足。可这宁贵嫔为何要苦苦相逼……
眼前女子,满眼哀戚,那是一种任人欺凌的软弱;景宁微蹙了眉,忽然觉得气闷,抿唇,索性进一步道:&ldo;相知相许,只能相望,却不能长相守……姐姐就这么甘心?&rdo;
两相缱绻的恋人,分开一会儿,便是抓心侥肝的思念,恨不能日日腻在一处,日日相好。倘若,她当真与那赵简互有真情,又岂会甘愿眼见萧郎,不得亲近……
姜珥微微怔忪,凝滞了目光,片刻,咬唇,话到嘴边,只剩下了摇头,&ldo;我愿意等。&rdo;
等?
景宁愕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她要等什么呢,若是宫士,还可以等到二十五岁出宫;可她是妃嫔啊,莫说已经侍过寝,即便还是冰清玉洁之身,也是一辈子献身皇帝。进了官,她就是皇上的女人,是这宫里的女人。
&ldo;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姐姐也要等?&rdo;景宁看不透。
姜珥垂下眼捷,颔首,声音越发的轻,仿佛雾霭流云,&ldo;能远远地望着他,看他安好,对我来说,已经是福气……我愿意就这么等着,等一辈子。&rdo;
仿佛当胸一撞,景宁怔怔地定住。梅林里的风早就停了,阳光淡淡地照下来,满地的雪尘如烟。
等一辈子……
值得么?赔上一世的情,赔上所有的前程,唯有相望而已……
见她满眼莫名地看着自己,姜珥平静地笑了一下,清澈的眸中映出了一蓑烟雨蒙蒙,&ldo;宁贵嫔大概从未动过真情吧?&rdo;
不}懂情,却是因未识情之一字。
心头,苏苏麻麻地震了一下,她从未动过情?那对他,又什么呢……
她永远记得在如意馆外初遇时,也是这样一个雪后初霁的晌午,他踏雪而来,惊鸿一瞥的惶雅恣意,和他微笑如水的模样;可她也同样记得,在乾清宫的第一次侍寝,他自手伫立在窗前,冷漠疏离的笑,眉梢眼底都是凉薄。
隐在鹤氅内的手缓缓收紧,捏成了拳,她看着姜珥满眸缱绻的波光,目光却是淡了,半晌,垂下眼捷,笑得哂然。东西六宫满庭芳,尔虞我诈,虚与委蛇,不过是争那一个位置,夺那一份尊荣,谁会傻到付出真心?她是这万紫千红中的一朵,身为棋子,是不需要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