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无情帝王家,何愿生于此,死于此,是劫,亦是命。
铜来送行的,还有纯妃佟佳仙蕊,见到景宁,两人相视一笑。
不同的颜色,却是相同的目光‐‐淡淡的,透着一抹了然,景宁看懂了仙蕊眸中的敌意,仙蕊看懂了景宁眼底的警告。
可终究没有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图佳的事,尘埃落定,从此不能再被提及。就算她知道当时是仙蕊让人将公主放出来,再将她领到承禧殿,挑拨,谋算,才致使发生那次险些让她丧命的意外。景宁也不能说什么。
这样的事,平素,依着她的性子,亦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本就不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更何况,如今这心里头还装着一个他。
置身后宫,不单是为了自己,更要为他考量了。什么对他好,什么对他百害而无一利,景宁懂,亦要拼尽全力去保存。
也许这便是情,动了,连着心都开始为了两个人跳动。
阳光透过旗帜,投过来一抹一抹的亮彩,那斑斑驳驳的影子落在他的脸上,慵懒落拓的眉,好看如墨的眼,内袍一抹雪白滚边衬着袖口竹叶花纹,县得格外风姿清雅,仿佛是那杏花雨后灿烂的春天。
这便是她的良人。
也曾期许过,可梦碎了,幻灭了,一颗心堕入了深渊,便从未想过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朝。可昔日岁月飞逝而过,如今手中抓住的,却不再是流砂;就算是砂,也不会再从指fèng间流走了。她会很小心翼翼地保存好,一点一滴,等待着那流砂缱绻入流年,最终錾刻成一抹或深或浅的痕迹,足以回味一生。
景宁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就勾起了一抹弧度。
却在下一刻,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进怀里。
景宁不用回眸也知道是谁。可碍着一应侍卫在场,那边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么亲昵,似乎就太于理不合了。于是惊吓还是超越了欣喜。挣扎着,就要挣脱他的怀抱。
&ldo;别动。&rdo;
紧贴着耳根,响起了他极轻极轻的声音,两个字吐完,就是一声更轻的嘘声,温热的气息吹在脸颊上,是他独有的熏香味道。
&ldo;皇上,臣妾身体不适,想回去了。&rdo;
执拗不过,眼见着太皇太后那边儿要瞧见了,急忙朝他丢出一句,侧过脸去,却是蹙眉,翘唇,满眼的央求,这招数是她惯用的了,之前别扭着,羞涩腼腆,更不好去做,如今信手拈来,是因为懂了,懂了男女之间,有很多其实是情到浓时的情不自禁,并非做作,并非矫情。
&ldo;那好,朕这就抱你回去。&rdo;他说罢,作势就要打横将她抱起,可那手臂刚脱开,就被她慌忙地扣住,慌乱之间竟还捂错了地方,将他的大手生生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一脉跳动,顿时要剧烈得惹出火来。
&ldo;你看,还是舍不得朕。&rdo;他当真就去挤兑她,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拿了开,只是不愿意让她太着急牵动了伤口。
高高的城楼上,他就这样从身后环着她,鸳鸯交颈,耳鬓厮磨,却无半分的情欲,只是亲昵,亲密,那温柔的风,轻轻地吹着,直要经景宁的心融化成了一汪水,清波涟漪,一圈一圈地从他的心里荡漾进了她心里。
此刻,太皇太后正与一旁的侍婢说话,皇太后不经意地往这边瞥了一眼,一瞥,却掉不开视线,唇边含笑,却是带出了一分最温和的目光。
景宁被他抱着,自然看不到博尔济吉特清如德神情,可他看见了,一接触,却是一怔,深邃的眼底有种复杂的感情划过,转瞬,感受着怀里的人儿,感受那温热,心底里,似乎有什么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
再抬眸,他朝着她一笑。
这一刻,博尔济吉特清如也怔住了。那笑,仿佛隔了千年。
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看见他朝着她展颜,这个倔强的孩子,从皇子开始,就是倔强的,后来长大,成人,登基,执政,他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问鼎权力顶峰;她从未想过,真的有这么一天,那心结,会当真解开。
&ldo;陪着朕吧。&rdo;
他低下头,此刻,眼里唯有一个她。
遥远的天边,暮色渐渐地变成了绯红色,夕阳西坠,瑰色的晚霞布满啦整片天空,天地间都笼罩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景宁抬眸去瞧他,微微一笑。&ldo;臣妾不是正陪着皇上呢。&rdo;
他见她笑,自己也笑了,此中深意,不尽相同,却并不解释,&ldo;是啊,那就陪着吧,一直陪着。&rdo;
景宁点点头。摩挲着他环咋在自己腰间的手,那上头粗粝的老茧还在,触手的感觉,却渐渐地熟悉,让人安心,&ldo;皇上在哪儿,臣妾就在哪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