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众人,司空却又惊又喜,似才认得幼春一般。只有景风望着幼春,略觉担忧,见她躲在自己背后,心便有些柔软,微微一笑,伸手去轻轻在她肩上拍拍。
此一日,幼春便只在阿秀的书房内替他将那本秘文记载的账簿写出来,幼春虽然认得,但她许久不写字,因此抄写起来,甚是艰难,到最后小手都酸了,便只是抖,景风看了几次,便叫她歇着,幼春因想着早点写完便可拿了银子回家,因此就不肯歇。两个时常絮絮叨叨的你拉我扯,末了,阿秀便嫌景风聒噪,扰的幼春不能专心,就借故把景风赶出去,叫他同司空巡城去了,景风虽不愿,却也无法,临走只好叮嘱阿秀别累坏幼春,阿秀虽然极想损景风几句,但因幼春此刻&ldo;身负重任&rdo;,因此他只乖乖答应了。
景风去后,阿秀果然便叫幼春停手,幼春的手此刻只是抖,几乎僵着不能动,就双手握在一起活动。
阿秀看着她,便叹道:&ldo;小家伙,休要逞强了,不如你来说,我写便是了。&rdo;
幼春听了这话,十分欢喜,却又想到一事,便说道:&ldo;大人,这样的话,你还给我一两银子么?&rdo;阿秀怔了怔,便白眼看她,板着脸说道:&ldo;自然不是,本大人帮你抄了,就只好给你半两了。&rdo;
幼春就叹了口气,竟不同他争竞,一脸&ldo;我早知如此&rdo;的表情,反倒是阿秀自己觉得没趣,又觉得被幼春这样的孩子不信任,有损他颜面,便沉了脸哼一声,说道:&ldo;你这孩子,实在叫人恼怒,本大人像是那种克扣你银子的人么?&rdo;
幼春就眨着眼看阿秀,她心底的答案不言自明。阿秀看的明白,却又不能说,只咬着牙,恨恨坐在桌前,说道:&ldo;好了,快些说罢。&rdo;
有了阿秀相助,进展便快了许多,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黑,阿秀便停笔,叫人送了饭来,同幼春吃了些东西。幼春望着沉沉夜色,很是不乐。阿秀知道她今日回不了&ldo;家&rdo;,因此才如此,也不说破。
景风同司空回来之后,见他两人还在抄书,一个念,一个写,配合默契,便也没怎地打扰。渐渐地阿秀便写了半本,边写边心中有数,正写得兴起,忽然之间,幼春不吭声。
阿秀便转头看她,问道:&ldo;怎地了?&rdo;
幼春望着那账簿所写,手竟有些握不住,抖了抖,便将那账簿掉在地上,阿秀问道:&ldo;春儿,到底怎么了?&rdo;弯腰将那账簿捡起来,他自是看不懂那秘文记载的,就只看幼春。
幼春身子发抖,小声说道:&ldo;大人,下面的能不能不说了?&rdo;
阿秀问道:&ldo;这是为何?&rdo;
幼春说道:&ldo;大人……下面的很可怕。&rdo;说着,就垂了眸子,一脸哀伤。
阿秀略微一怔,便想通,说道:&ldo;可是白日你说的……姓朱的那一件事类似的?&rdo;幼春点头。阿秀想了想,又问道:&ldo;那这下半册记载的,都是这些?&rdo;幼春又点头。
阿秀皱了皱眉,见幼春不开口,就说道:&ldo;春儿,你要知道,这些事情虽然惨绝人寰,然而,只有你一个人懂得这些字中含义,比如这一页,或许就是个无辜身死之人的冤屈记载,你若不说,他便永远死的不明不白,无法沉冤昭雪,你若是说出,我便有法子替他报仇雪恨,让他九泉之下也瞑目。&rdo;
幼春缓缓抬头,显然被阿秀这一番话说的动容,然而转念一想,却又小声说道:&ldo;可是人死就是死了,他死的时候那么痛苦……那么……就算是查明了又怎样?他不能活转,也不能当那些痛苦折磨未曾经受过。&rdo;
阿秀听了这话,心头略略震动,就看向幼春,却见她呆呆地正看着那一盏跳动的红烛,似在出神,满面难掩的哀痛。
阿秀若有所思,便问道:&ldo;春儿,你在想什么?&rdo;
幼春一惊,急忙摇头,复又低下头去。
阿秀沉默片刻,便说道:&ldo;春儿,你小小年纪,怎会想到这些?的确,人死不能复生,生前所遭受的种种苦痛,既然经历过了,就不能再挽回。但这些苦痛是非,却也正是人之一生必不可免的,佛家有云:有求皆苦。又有说: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碳兮万物为铜!……你道是什么意思?说的就是如你我等渺小凡人,就只能注定在这天地的大熔炉中饱受煎熬,既然生来世上,便不能免的,……你明白么?&rdo;
幼春怔怔然听着,眼中已见了泪光,听阿秀说完,便道:&ldo;既如此,我真不愿自己是生在人世的。&rdo;她的声音小小的,在如此暗夜听来,却别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阿秀望着幼春黯然神色,不知为何心头微痛,却厉声说道:&ldo;胡说什么!&rdo;幼春一惊,便抬头看阿秀,阿秀说道:&ldo;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生而为人,就该好好地才是,如此也才对的你夫精母血,不枉为万物之灵。&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