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烟眨了眨眼睛,发现张启山眼神放空,正在发着呆,于是她又侧了侧脑袋,便看到床头边的柜子上放着的杯子,被细心的盖着杯盖儿,为了冷凉还露了条缝隙,此时丝缕水汽正从那儿冒出来,雾雾霭霭的。
蒸腾出一种岁月宁静,时光悠悠的感觉。
就在她专心看着茶杯的时候,手指动了两动,握着她手的张启山立马就感觉到了,视线一定,就回过了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凌烟以一个极度别扭的姿势瞅着柜子。
他顺着张凌烟的视线,就看到了柜子上唯一放着的杯子,他以为是张凌烟口渴了想要喝水,长臂一抬,便将水杯端了过来。
张凌烟本来看得正开心,视线里就突然闯进了一只手,稳稳的端着茶杯就到了自己跟前,她收回目光,就听到张启山喃喃自语:&ldo;还是坐起来喝吧,这样躺着容易呛到。&rdo;
那茶杯又被重新放置在了矮柜上,张启山往床头边走了两步,先小心翼翼的将张凌烟的头托在手心里,然后把平放的枕头靠着床头放好,然后便用左手托着她的肩膀,然后右手穿到膝下,轻轻抱起来一些,便让张凌烟靠着枕头坐直了。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放轻动作了,但是即使是坐般简单的动作还是要牵扯到她满身的伤口,再加上躺了许久全身的酸痛,张凌烟没忍住嘶了一声,抽了一口凉气。
张启山脸上立即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连着问了好几遍&ldo;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rdo;
张凌烟难得看见他这么认真着紧张的神情,倚在枕头上笑了出来,她很是自然的就抚上了张启山的脸颊,摇了摇头,但随着张启山的僵直,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的暧昧,就打算抽回手。
但张启山先一步感受到了她的退意,压住了她的手,&ldo;你总是这么顾及着一切,真是拿你没办法。&rdo;张凌烟为了掩饰不自在,快频率的眨了眨眼睛,用蚊子哼一般的声音回答道:&ldo;才没有。&rdo;
张启山见状,也没打算争下去,端回了那杯水,揭开杯盖,挨近唇边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得还是有些烫,于是吹了吹。
看着水上泛起的一层层的涟漪,他心中的波荡也随着一圈一圈的漾开了,嘴里吹着气,眼皮子没忍住的往上抬去,就对上了张凌烟的视线。
笑得真好看啊。
张启山难得有这样温柔的赞叹。
张凌烟微侧着身子,一只手还同张启山的交握着,即使穿着医院宽松的病号服也掩不住她瘦削的身形,从未扣的第一粒扣子处露出明显的锁骨和纤细的脖颈。脸色还是苍白得很,但是因为脸上带着笑意,就显得有了些精神气。
她不笑的时候是有些气势迫人的,那双眼睛狭长且盛着寒气,嘴角刻意的向下瞥着,一脸的冰冷。但是这一刻的她,因着笑,眼角的上挑舒缓了些,冰冷的眼珠子被遮蔽了一些,整个脸部的五官都柔化了太多。
此时那浓密睫毛下的眼瞳带着的光亮,就如同四月春暖的花开。
张启山看得有些呆了,赶紧将视线掩了下来,继续心猿意马的吹凉着水。
其实张凌烟并没有强烈的渴意,但见到张启山自己请缨,那也就自然不能打断了,看着张启山连续的吹着气,极度认真的盯着杯中的水,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品似的。
心里倒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极了,从前是没发觉,也实在是没这样的机会。
张启山觉得手里杯子的温度降下来了些,于是递到张凌烟的唇边,她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抿着,三口下去她移开了杯口,唇上一片水亮,她磨蹉了几次唇瓣,想要将多余的水渍抿开,张启山看着她这样不便捷,便伸出手指拭去了水珠。
这一次虽然有些惊到了张凌烟,但是瞬时的功夫她就压下了心头的尴尬,起码比尴尬她抚了张启山的脸颊要自然得多。
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两人如今的关系,她也界定不了心中真实的情感,只觉得不生厌恶,不喜形于色,就是恬淡里带着些期许,欢愉里留着些理智。
张凌烟的眼风扫过窗外黑漆漆天上的挂着的几颗疏星,虽然小且少,但起码明亮着,还闪着淡光,眉眼一挑。
就先这样,也不错。
张启山心里也藏着事儿,要说前面的这些是不理智加上不假思索造成的行动,那么自己心里现在郁结着的复杂情感才是真正让自己苦恼的东西。
他竟第一次觉得这样无能为力,思绪混杂得如同一团纷繁复杂的线一般,根本理不出一个头儿来,他只要妄图想到张凌烟的种种,就头疼的不得了。
但是他就算再补清醒,他也不会忘记自己一直坚持着的是什么。现下只能说不再这么利用张凌烟,让她不明不白的受这些苦,但是这条他精心为她挑选的路,她是必须走完的。
他的爱意,从来不能超越信仰。
张凌烟也有信仰,但她的信仰是从爱意里生出来的。
本末倒置间,必然会牵出悲情与落寞。
他们都清楚彼此在这段若近若离的感情里都不会轻松,许是太过相似,许是离得太近,许是心太空寂。
许是,爱意来得太汹涌,牵扯得两颗心脏太紧迫,命运太过逼近弄人。
两个相似的人,总是会在茫茫人海里一眼就发觉彼此,不知不觉间就吸引了彼此,看到对方,就像是看到自己一样熟悉和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