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玄言,细细的看着他的面容,他曾经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也像如今一样秉持着残忍的现实吗?他有没有父亲母亲,有没有被爱过恨过呢?
&ldo;你心中所想,可能怕是要失望吧,因为我曾经,着实称不上一个&lso;人&rso;。&rdo;他扶着她的耳鬓,在枯涩的秋日鬓了一朵鲜艳的小花,她还年轻、鲜活而美丽,即便曾经遭受过失去父母的痛苦,但一定很快就会走出迷雾。
&ldo;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至少你知道为什么憎恨、如何憎恨,也许如你所说,这就是&lso;人&rso;吧。&rdo;
他的表情太平淡,姜岐不由得恶意扯扯那漆黑柔软的发:&ldo;你不是也有那些&lso;旧友&rso;吗!&rdo;
&ldo;旧友、是旧友啊…呵,回去见他们一眼,连我都不知道为了什么。&rdo;
一张张鲜活的面容早已经消失在那颗被挖走的心脏中,玄言至始至终沉默着,他将姜岐搂在怀中,感受的是属于人类的灼热气息。
只有孤独的人懂得孤独的人,他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相互依偎的黑影,但是至少,能够留恋到一点&ldo;人&rdo;的温度,这也是寒冷中的一点火焰吧。
第55章暧暧锁情
姜岐是从柔软的天鹅绒上醒来的。她呆呆的看着棚顶,那屋中仍是漆黑一片的,许是下半夜吧。她心中空荡荡的没什么滋味。昨晚…哦,那夜色一点儿也不美,两个人奇奇怪怪的说了好多话,然后她就在玄言的怀中睡着了。姜岐探过头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黑暗中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黄色背影,她喜欢这样的他,即便是在暗处,仍然能映照那明亮俊雅的颜色,而并非那样毫无生机的灰色。
姜岐蹑手蹑脚的赤着脚想搞偷袭,耳边随即传来一声叹息:&ldo;精神真好,还有,你这毛病改改,别光着脚。&rdo;
烛火忽然点亮,他低下头,轻轻捉住她的脚踝放进软履中,姜岐很是受用,他发现,他虽然说不多,但是行为举止却并不粗鲁,反而很有风度,也许这是血液里面带来的习惯?
姜岐顺势扑进了他的怀中,看着铜镜中的两个人,昏暗孤拐的黄色中,是少女娇俏可爱的鬼脸儿。&ldo;你看看你,面无表情的,连个笑都渗人。&rdo;虽然这是她说瞎话,玄言现在就在笑,春风一绽,像是在看孩子一般揉着她的额头,温柔雅致的惊鸿一瞥。
姜岐的眼睛亮晶晶的,心情都明媚了起来,秋天太冷了,即将到来的冬天更冷,如果可以,真希望在年岁之时能安安心心的享受一次温暖啊。
&ldo;说起来,我好像一次都没有享受过新年。人间的年岁是什么样子呢?快要忘记啦。&rdo;姜岐下意识抱着他汲取温暖,他的气息渐渐柔和下来,为她提供了一个安稳的怀抱。
&ldo;你若想要猎杀邪魔,我倒是可以稍后带你到幽谷之中,这算得年岁吗。&rdo;
&ldo;哈哈哈哈…&rdo;姜岐捂着肚子笑了起来:&ldo;你若是情人,可真是最差劲的情人啦!儿郎们送给女孩子们金玉贝骨、珠玉串饰,还有那些薇草啦、弦琴啦,听说南蛮的少年人还会给情人们弹奏一种名为箜篌的优美器物。&rdo;
她看的越来越想笑,玄言竟然真的托腮好认真的去思考着,倒是极其认真的面着她,沉蓝的眼睛中颇带几分严肃:&ldo;我虽懂乐,仍是礼乐之乐,那些繁复空洞的东西你不会爱听的。不过…&rdo;玄言温煦一笑,指尖拾起一根细小的吉金,描摹着飞龙附凤的古老镜面上,清零的敲出点滴的乐声,声若其人,微动而静,一点一滴的优雅可爱,仿佛萤火一般在幽夜中暗自起伏的光晕。
&ldo;荧荧之火,听风入松,好静呀。&rdo;姜岐闭上眼,心中无法描摹这百转千回却最为简单的魔音,他的手灵巧的像是刻定的编钟,却能够在一面镜子上编制出这样静谧的曲子。
秋风烈然便吹开了门窗,将那昏暗的烛火熄灭,然而黑暗中却忽然漫步于淡碧色的莹莹光点,一步一步,似乎在寻找着她们的主人。
&ldo;真的是萤火虫…&rdo;那带着些暖意的萤火虫许久不见,却又是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的身旁短暂的停留着,她靠在玄言的肩上,发现那萤火虫竟然在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姜岐嘟着嘴低声喃喃:&ldo;这不是比任何人都会讨女孩子欢心吗…&rdo;
&ldo;我说过,我曾经活的并不像一个&lso;人&rso;,也许难得安静的时候,便是夜色独坐之时。&rdo;他仍旧闭着眼,但是面容却平和静谧,或许,他也曾经是一位俊雅尊贵的公子,在月下优雅的调弄琴瑟。
&ldo;姜女辨音,说的便是姜家女子眼明心静。玄言,你毫无错音,明明信手而来,但是这声音却如此完美无缺。&rdo;
他似留恋般垂下眼眸轻笑:&ldo;那时有个人,同样能辨音识声,君子之交,但是她却能用琴瑟相和,为我指出错音。&rdo;
姜岐一听,面色骤然有些沉了下去,明明看着那常年不见笑意的脸上好不容易笑了出来,却是有些不舒服的哼了两声:&ldo;是吗,静女其姝,俟于城隅…那一定是位大美人喽。看来你也不是没有什么凡心的嘛,还不是看到人家漂亮就用乐声引诱。&rdo;
玄言跟着挑了挑眉,说话声有带着些氤氲雾气的笑:&ldo;是…吗,可惜,我可是没见过她的面容,君子之交,又何必贻于一张皮囊。&rdo;
姜岐亦不知自己闹着什么别扭,轻轻拍了拍微红的面颊,复而挑了挑眼睛不肯认输:&ldo;就你假道学。记了人家这么久,还说心里没有她。&rdo;
&ldo;是啊,时代的孤独者总是结伴而行,我和她就像我和你一般。&rdo;玄言低低笑出声来,沉蓝的眼澄澈美丽,看的直叫人脸红。
&ldo;你还真不要脸!&rdo;说的和过去的女人‐‐现在的女人一样。姜岐窝在他的怀中,一时间心中酸涩交加,跳得又是快又是慢的,亦说不上是悲是喜,只是闷闷的有些纾解不出去。
&ldo;可是所有时代的叛逆者,最终都会为天所灭。她呢,怕是同我一般吧。&rdo;心脏被挖出的时刻是骤然停滞的时刻,似乎只有那个年轻女人淡泊执拗的声音消失在耳边:&lso;愿为世间大道,绝不后悔。&rso;
姜岐心中听着,总觉得无比熟悉:&ldo;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后怎样了呢?&rdo;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明明对她并非如同对待众生蝼蚁一般,为何你却始终孤独一人,连那唯一结伴而行的叛逆者也消失不见了呢?
&ldo;你们两个,很像、又很不像。唔…&rdo;玄言确实有些愣住了,因为姜岐忽然把他的肩膀推到一边,黑色的眸子中低低的绷着,还有些愤愤。
&ldo;你可要记得,女人最不爱的,就是被拿来比较的时候,总要用像不像这般无趣的话。&rdo;
她这是生气吗?
玄言发现他从来没有想过去猜度女人的心思,周边的男人们似乎将有限的经历放置于去征服更多的土地,他们钟鸣鼎食、礼乐教化,同样茹毛饮血、杀戮征伐,他人生中仅有的几个女人,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