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熙也明显想到了这一点,神情却是有些惨然。
时至今日才明白,蠢得何止是梅家?便是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蠢?不然,何至于当初就猪油蒙了心般,苛待崔氏?若自己不忤逆母亲的意思,一意孤行非要娶梅氏,梅家这会儿虽不能大富大贵,却应该能安安稳稳……
&ldo;老爷‐‐&rdo;有脚步声靠近,管家惶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ldo;姨娘和夫人说,要去庵里给陆家祈福,正收拾东西呢。老夫人让您去看看……&rdo;
陆明熙半晌无言,撑着桌子想要起身,却是两次都没有站起来。
陆瑄上前一步,把陆明熙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触碰间才发现,父亲分明瘦的厉害,骨头都有些硌人。
一时心中酸涩无比。
身子一弓,竟是把陆明熙背了起来,哑声道:
&ldo;爹莫急,我背您过去。&rdo;
陆明熙伏在儿子的肩上,百感交集之余,只觉胸腔间又酸又涩,更兼愧悔难当,渐渐红了眼圈。
两人赶过去时,梅氏扶着梅老姨娘正准备上车,两人身上绫罗钗环尽去,俱是着一身青布缁衣,更甚者,两人头发都已经自行绞了去明显已是下定决心,余生都要青灯古佛为伴了。
瞧见让陆瑄背着匆匆而来的陆明熙,两人都堕下泪来‐‐这些年来,为了扶持梅家,两人可以说是不遗余力。更甚者还不止一次想让陆瑄死。
可就是姑侄俩付出了最多心血的娘家,却是差点儿害她们失去最重要的人。或者应该说,两人这么多年的变着法子帮娘家谋福祉,早养大了他们的胃口,甚至心安理得的认定,陆家就是欠他们的,才会稍有一点不如意就无法忍受。
便是梅老姨娘,这会儿何尝不是和陆明熙一般悔不当初,所谓人强命不强,眼下梅家会落到这步境地,何尝不是自己和侄女儿纵容的结果?
&ldo;熙哥儿莫要担心我,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成……这些年,老夫人为了你吃了太多苦,不是她,说不定我早就看不到你了……你多孝敬她,就当替我赎罪了……&rdo;梅老姨娘瞧着陆明熙,却是说不下去。
梅氏一直默默流泪,跟在梅老姨娘身后上了车,却又忽然下来,趴在地上冲陆明熙重重磕了三个头:
&ldo;表哥,瑄哥儿,璟哥儿虽说笨些,却是个懂事孝顺的,之前的事,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总是,是我糊涂,是我罪该万死……余生,我都会在菩萨面前悔罪,璟哥儿,璟哥儿,就交给你们了……&rdo;
说着掩面疾步上车。
陆明熙只觉心口处一阵阵绞痛。
曾经,他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却如何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整个过程,陆瑄始终安静却稳稳当当的站着。
只把陆明熙送回住处后,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陆瑄就直接抱住了半躺在床上的蕴宁的腰,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蕴宁的怀里。
&ldo;相公?&rdo;蕴宁吓了一跳,委实是除了上一辈子老夫人离世时,还是第一次瞧见陆瑄这般无助脆弱的模样。
想要问问怎么回事,无奈陆瑄既不说话也不肯抬头,就只扭股糖一般赖在蕴宁怀里。
蕴宁一时只觉心疼无比。探出手,回抱住陆瑄,柔声道:
&ldo;等过了殿试,我们去一趟广善寺吧,我前些日子给娘抄了几卷佛经,咱们去寺里供在娘的长明灯前,再把你得了状元的事告诉娘一声,娘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rdo;
&ldo;你不是爱吃豌豆黄吗?我去做给你吃好不好?&rdo;
&ldo;还有你爱喝的果酒,我让人取来,再给你做几样喜欢吃的小菜……&rdo;
耳听得蕴宁呢喃细语,陆瑄只觉寂冷如寒冰般的胸腔渐渐温暖起来,仿佛一瞬间,冬日消逝,大地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