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牢头哼一声:&ldo;不见得!他被抓时就被打断了双腿和脊柱,躺着不能动弹,他又死咬着他父亲没谋反,过堂时被上了刑……&rdo;
秦惟一下呆了:&ldo;子茗……他……他的母亲会多心疼……&rdo;
崔牢头摇头:&ldo;他母亲进了牢子当夜就死了……&rdo;
秦惟流着泪问:&ldo;为何?!&rdo;
崔牢头说:&ldo;为何?进来的女子哪个能免了被轻薄?他母亲知道邵四爷死了,要保清白,就撞了墙。所以,要我说啊,你替不了他,何况,他大概活不到砍头的时候,其实他早点死也是好事。&rdo;
秦惟从怀中袋子里又拿了把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崔牢头的手里,哽咽着说:&ldo;多谢你,请帮着我……看顾下我那子茗弟,别让他太受苦。&rdo;
崔牢头差点推回去,他一惊‐‐他从来都是拿钱,怎么现在竟然不想收这钱?他是不是傻了?他攥住了银子,说道:&ldo;好啦,你去看看,以后来了,就提下我的名字,我接你进去。&rdo;收了钱帮这书生一下就行了。
秦惟再次施礼:&ldo;多谢!&rdo;
崔牢头喊了声:&ldo;带他进去见人!&rdo;一个衙役走过来,笑着说:&ldo;走吧,你做什么了,投了我们崔头的眼缘?&rdo;崔牢头骂道:&ldo;少嚼舌头!&rdo;
秦惟抹去眼泪,眼前一阵发黑,可他急忙集中精神,跟着前面的衙役往大院里走,侯老丈随着他行步,门口的衙役拦:&ldo;喂……&rdo;
刚要走的崔牢头回头:&ldo;也放他进去吧。&rdo;一摆手,衙役们让开了路,像是没看到侯老丈一样,任侯老丈抱着被褥进了院门。
牢房是一排平房,进门一拐弯就是条走廊,一边是窗户,一边是木栅栏的几扇牢门。锦华城不大,人犯不多,牢房建得窄小,这次邵家的案子是城里罕见的大案,每间牢房里都挤满了人,虽然开着窗户,可空气依然混浊不堪。
秦惟压着阵阵作呕的感觉,只怕自己一下跌倒,不错眼睛地盯着前面的衙役。那个人到了一扇栅栏门前往里一指:&ldo;这里!&rdo;一边有个年轻的狱卒走过来:&ldo;哎!拿被子的!谁让你送的东西?!&rdo;
带着秦惟进来的衙役说:&ldo;崔头的人。&rdo;
狱卒哦了一声,衙役与他走到一边,狱卒问:&ldo;来看谁?&rdo;
衙役回答:&ldo;邵六。&rdo;
狱卒新奇:&ldo;这可稀罕了!一直没人来过。怎么找上崔头的?&rdo;
衙役说:&ldo;撞大运吧……&rdo;
秦惟不管他们说什么,忙到栅栏前往里看,屋中光线昏暗,坐着十几个人,都蓬头垢面,秦惟凝神辨认,可没有一个是邵子茗,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躺在门边的一人身上,这个人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眼睛紧闭着,只是头上戴着根与秦惟头上同样的石头簪子……
第101章第六世(11)
秦惟哭了,使劲伸出手去,触不到这人,就拍着牢中的地面连声说:&ldo;子茗弟!子茗!我是秦惟啊!子茗!……&rdo;
邵子茗昏沉中,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还说他是&ldo;秦惟&rdo;……邵子茗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个声音一再重复,他渐渐清醒,听清楚真的是秦惟兄来了!他还没睁眼,就已经有了眼泪!
邵子茗向声音方向扭头,缓缓睁开眼睛,喃喃地说:&ldo;秦惟兄……&rdo;
想起崔牢头在外面说的话,秦惟就差哇哇大哭了,呜咽地说:&ldo;子茗……子茗……对不住……我没能早点来看你……&rdo;他不知道邵子茗何时被抓的,自己就是得了消息,还病了一天!
邵子茗双手被一副铁铐铐在一起,用一只胳膊用力支撑起身体,半翻了身,另一只手肘伸出,向秦惟爬来,秦惟忙坐在地上,一把抓住了邵子茗的一只手,邵子茗使劲往秦惟方向挪动身体,说道:&ldo;拉我过去!拉我过去!&rdo;
秦惟见邵子茗下半身不能动弹,舍不得他动,连声说:&ldo;别动!你别动了!疼啊!&rdo;
邵子茗咬着牙:&ldo;不疼!一点都不疼!&rdo;
秦惟流泪用力,使劲把他拉到栅栏前,侧脸对身后的侯老丈说:&ldo;把被子给他塞进去,褥子放他头下,被子盖他身上。&rdo;侯老丈过来,将被褥往里面塞,秦惟用没有抓着邵子茗的手,将被子给邵子茗盖在身上。
秦惟感到邵子茗的手滚热,知道邵子茗在发烧,说道:&ldo;子茗,我去找郎中,给你开药,明天就能送来……&rdo;
邵子茗看着秦惟摇头,咬着牙说:&ldo;不用!我现在巴不得赶快死,化成厉鬼,去找他们报仇!那些诬告了我父的人,杀了我父的下三滥!逼我母自尽的畜生!那些邵家的吸血虫!白眼狼!……&rdo;
秦惟见邵子茗血肉模糊的脸扭动,胸中剧痛,可只能说:&ldo;你先别想那些……&rdo;他经历了几世父子手足相残,还都记得,所以从来没有认为如果是亲人朋友就不会害人,他对情感很珍惜,相信世间的良善美好,可也不惊讶人心的黑暗龌龊,认为利益完全可以摧毁血缘和感情的纽带。可他知道邵子茗没有前世的记忆,邵子茗此世生在富贵之家,一直生活优越,心性单纯热情,突遭巨变,众叛亲离,怎么能不切齿痛恨!
邵子茗眼中似是燃着毒焰,对秦惟道:&ldo;秦惟兄,你曾警告我说那个姓娄的对我父不利,我真后悔,那时回城就该杀了他!我只告诉了我的父亲你的意思,还说不要与他结怨。我父宽和,他偷了银子,我父也没责罚他,只放了他出去,我以为没事了。可是这个恶贼竟然当了公人,借着来抓我父,将我父活活打死!他还笑着说,四老爷!你的银子有用吗……&rdo;
邵子茗气得身体颤抖起来,秦惟当时杀了人觉得很膈应,可此时又庆幸自己那么干了,至少能安慰下邵子茗吧?他低头,隔着栅栏到邵子茗的耳边,悄声说:&ldo;他已经死了。&rdo;说完直起身。
邵子茗不相信,问道:&ldo;什么?怎么……&rdo;
秦惟扭头看那个衙役正在与狱卒说话,回脸对邵子茗匆忙地说:&ldo;你记得那个院子吗?井在地上?&rdo;
邵子茗眨眼,秦惟又凑到邵子茗耳畔:&ldo;他追我到了那个院子外,我推开了井盖,用糙席遮了,他踹门进了院子,失足落井……&rdo;
邵子茗的眼睛瞪圆:&ldo;他真死了吗?!&rdo;
秦惟小声说:&ldo;应该是吧,反正我走时井里面没动静,我还把石板又推上了……&rdo;
邵子茗突然狂笑起来,然后剧烈地咳嗽,哭泣了几声,又大声笑,疯了一样‐‐自己当初对秦惟兄出手大方,谁能料到买下的院子成了杀父仇人的葬身之所!
秦惟回头,见衙役和狱卒都往这边看,侯老丈忙将包裹就地打开,拿出馒头递给秦惟:&ldo;让公子吃些东西吧……&rdo;别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