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菲把车停在路边,抓住她的手,试图把热度传给她。她轻声说:&ldo;阿措,想哭就哭吧。别忍着。&rdo;
&ldo;哭?&rdo;苏措疑惑,然后怔怔说,&ldo;我忘记了。&rdo;
她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哭过,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她不知道怎样才会哭,怎样才会哭。她实在彻彻底底地忘记了它。
刘菲无声地看着她,最后终于启动了汽车。
那晚苏措睡得很不好。半夜的时候她醒过来,抱着胳膊蜷在床头,开始回忆自己最后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最后她终于想起,那是父母去世后的那年除夕。她坐在爷爷家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左手跟右手下着围棋。苏智跟其他几个堂兄弟放着焰火,色彩斑斓的焰火冲天而起,消失在黑沉沉的天际,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起身拉开窗帘,清晨的蒙蒙亮光破窗而出。
第十一章愿望(1)
晨光微露,苏措叫醒杨雪去上自习。吃完早饭后,两人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杨雪现在为了考研几乎丢掉了半条命,整个暑假除了上课都待在自习室复习,苏措则去了实验室。
虽然时间很早,苏措到科学中心四层的时候,还是照例看到这个项目的领头人赵教授的办公室亮起了灯。
赵教授她是科学院院士,在高能物理和原子物理上成就极高,也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女院士之一。除了苏措,她是待在实验室最久的人。她年近七十,头发白了大半,但思维灵活得像年轻人。她不是华大的教授,在西部一个研究院工作,只是因为这个项目而回到华大。
她不喜欢说话,非常严厉,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出一点错就要全部推翻重来,所以有时候显得不近人情。苏措并不喜欢听人闲言闲语,可也渐渐听到传言说她年轻时曾经结过婚,后来因为太专注科学忽略家庭,丈夫到了癌症晚期都不知道,去世的时候也在外地没有回去;从那之后,儿子就不肯认这个母亲。几乎是众叛亲离,几十年来一直如此。
可是她却非常偏爱苏措。偏爱得所有人都知道,不过也没人奇怪,在大家心目中,苏措的确是值得特别看重的。
刚刚坐下不久,苏措就给叫到了她的办公室。苏措极其尊敬她,毕恭毕敬地站着。
她从镜片后看着苏措,说:&ldo;要不要当我的研究生?&rdo;
苏措疑心自己听错。赵教授好几年没带过硕士研究生了,手下只有几个博士。悄悄地打量她的神色,苏措终于确信她刚刚是说出了这句话,当下真是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拉着她写下字据永不反悔。
&ldo;太好了太好了。&rdo;苏措几乎是跳起来,笑容溢满了嘴角和眼底,脸庞皎洁如月。
赵教授也笑了,缓缓说:&ldo;不过,你知道的,研究所在西部,以后会很辛苦。&rdo;
&ldo;我不怕的。&rdo;苏措的眼睛熠熠发亮。那个研究所本来就是她心心念念打算考的,如今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赵教授被苏措的笑容感染,微笑着点点头,她没有看错人。那样的精神,那样的勇气,仿佛是四五十年前的自己,对自己所热爱的科学有着一种不顾一切奋发向上的决裂,有着一种信仰般的热情。这样的人会做出成就的。
&ldo;嗯。&rdo;赵教授低着头看手里的一叠实验数据,露出花白的头发,&ldo;对了,昨天你们校长问了我关于你的情况。&rdo;
苏措左眼皮开始跳,&ldo;是许校长吗?&rdo;
&ldo;是啊,不过就是随便问了几句。&rdo;赵教授有点疑惑地说。像华大这样国内顶尖的大学,大学校长早就不仅仅是一校之长这样简单了。每天除了开会就是处理事情,会特地问起学校里一个小小的本科生,这种事情简直没法相信。
苏措心里一阵疙瘩。怎么算她也只在医院碰到过许校长一次,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还会记得她?
好在赵教授没有再说下去。她年纪很大,置身科学又太久,对除了物理之外的事情并不太关心,也就是想起来而顺嘴这么一提而已。
中午的时候苏措请了假,提前离开了实验室去到机场,那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天气炎热,蝉仿佛都不叫了。苏智和陈子嘉都是今天出国。她这几天并没有避开,可是他们仿佛销声匿迹了一样,就连要走也没给她个电话。
苏措不知道具体的起飞时间,到了机场一看,才知道飞机是晚上六点和八点起飞,她来得还是太早了。
首都机场是国内最大的机场,差不多每分钟都有飞机降落和起飞。苏措在国际机场候机厅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翻开随身带来的书。她身边坐着一群不知道哪个国家来的游客,声音很高地交谈,说着苏措完全听不懂的陌生语言。
那本书看第三遍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他们走进了大厅。
相送的人倒是不多,是陈子嘉和应晨的长辈。至少对应晨和陈子嘉而言,出国是常事,国外也都有亲人在,出去了也不会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