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着复古三齐头的老阿姨给了景澄一个&ldo;公共场所搂搂抱抱成何体统&rdo;的犀利眼神,景澄下意识退无可退地朝电梯后壁又靠了靠。
倪澈无声地笑了下,被颤抖的肩膀给出卖了,景澄搂着她的手不老实地在她肋下挠了挠,砸下一个委屈的眼神。
倪澈十分不厚道地拉着帽兜把自己一张脸挡得严严实实,一定要丢的话,丢那一张帅帅的就好了。
景澄脱鞋进屋,将她放在客厅落地窗边的卧榻上,单膝跪下来帮她脱鞋,&ldo;还想着你能睡一整夜,结果你醒得比外卖来得还快!&rdo;
他打开手机看健康软件里记录的倪澈的睡眠,窄窄的一小条,只有1小时26分钟,还不赖的是中间居然有更窄的一丝深睡眠色条。&ldo;等会儿吃了东西,你洗漱完我们还开车出去,原来你在车上就睡得着,这下好办了!&rdo;
&ldo;你是打算一整个晚上都开车在路上闲逛悠我睡觉吗?&rdo;
&ldo;当然!男人靠吃,女人靠睡,你如果睡得好就比吃什么药都管用。&rdo;景澄在心里给景良辰平了个反,&ldo;你还真跟小婴儿似的,居然喜欢在车上睡。&rdo;
&ldo;所以,我睡觉的时候你就要在开车?我们两个不能一起睡?&rdo;
&ldo;你这句话有点让我误会‐‐&rdo;景澄从卧室里找出一套家居服,拉上窗帘就要帮她换,&ldo;你现在这样我舍不得动手,等你好了的……&rdo;他一颗颗解开倪澈外衣的钮扣,故意放慢了速度,&ldo;等你好了的!&rdo;待全部扣子都解开,他飞快地帮她穿脱,两分钟搞定,堪比警校训练时紧急集合的速度。
&ldo;……带着毯子,小薄被还用吗?应该没有那么冷,不过夜里也说不定……枕头就不用了吧……这两个靠垫正好垫在小腿那里……帮我看下今晚最低气温多少度?&rdo;
景澄屋里屋外欢脱地准备东西,没一会儿就在门口堆了一大包准备带出去汽车露营的,&ldo;我是不是应该考虑买个房车,以后自驾游也用得上……喂,你怎么躺下了?&rdo;
&ldo;我不要睡车里。&rdo;倪澈将被子盖到胸口,露出两条胳膊横着手机玩那款景良辰推荐给她的网络游戏《后宫风云》,据说可以锻炼手指的灵活性。
四肢能不能练发达目前还不好说,脑子绝对是越练越残,短短半小时,她已经被毒死两次外加打入冷宫一次,含恨将游戏卸载了。&ldo;不如还像以前那样吧,你分我一台电脑,我陪你加班。&rdo;
俩人隔着桌子坐成对角线,倪澈那边极少敲键盘,似乎一直在浏览网页。
景澄忙得差不多了,偷偷入侵了一米之隔的笔记本,果然,倪澈正拖着鼠标看新闻,搜索栏显示的关键词是&ldo;蒲白河&rdo;、&ldo;汽车爆炸&rdo;……
这么长时间,景澄不敢在她面前提,她也从不主动开口问,只是在心里一直都没放下。
倪浚开车的时候没有系安全带,汽车爆炸导致车门震开,待车子打捞上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很多都被暗流冲走了,包括不知死活的倪浚。
法医后来在残骸中检测出了倪浚残留的dna,但因为现场破坏严重,仍然无从判断生死,只是专家根据爆炸发生的痕迹给出一个九成的结论,司机位的人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如果再考虑到重伤无法得到及时救治以及被水流冲走这些可能,基本可以判定倪浚没有生还可能。
倘若倪澈不了解这些细节,她还会当倪浚和七年前一样可以侥幸逃脱吧,还是再等一等,等她身体好些再说。景澄非常了解那种希望尚在的感觉,就好像当年倪澈突然离开,虽然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只要想着她仍然在这世上的某处,活生生的,还有喜怒哀乐,自己手里牵着的那根线也就不至于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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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澈的笔记本突然死机,景澄从自己的屏幕上抬起头,&ldo;怎么了?&rdo;
&ldo;好像自动关机了。&rdo;
&ldo;我看看。&rdo;
&ldo;明天再弄吧,我不用电脑了。&rdo;
&ldo;那我也不弄了,我们找个电影看,前几天网购了一个投影仪,&rdo;景澄提了只包装箱进来拆,&ldo;还没来得及试试,这个可以把图像投到天花板上,躺床上看就行。&rdo;
雪白的天花上投出了一块跟床差不多大小的图像,景澄操作遥控器联网选了个两年前评分极高的校园片《那年夏天》。这片子当年被景良辰用来诓了好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景澄那会儿忙着网络赌球案没时间看,倪澈在国外也没看过。
开篇是一段欢脱搞笑的大学生活场景集锦,约莫七八分钟之后打出片头进入剧情,倪澈偏头一看,交叠手臂枕在脑后的景澄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对付不了产生抗药性的小飞虫却能轻易放到千里马,只是偷偷在他果汁里化了半片安定而已。
倪澈小心地帮他将胳膊从脑袋底下扯出来,扯到一半,景澄十分配合地自动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喃喃嘀咕了一句,&ldo;回家好。&rdo;
倪澈将声音切到蓝牙耳机,心说自然是家里的资产阶级大床舒服,怎么能是医院那张无产阶级的沙发床能比的呢,这段时间他太折腾了,横贯鲸市东西地两头跑,既要照顾她还不能耽误工作,回家了,就安心睡一觉吧。
又看了会儿电影,她感觉这些阳光下的骚年中二病迟迟不愈也没什么看头,跟当年她和景澄经历的那些比简直太小儿科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也许还有嫉妒别人青春洋溢的酸葡萄心理。
倪澈关掉电影,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仍旧没酝酿出睡意来,便起身又开了电脑。
她登陆了之前哈佛医学院的一个论坛,那里有一个专业资料库,是学生们自己整理出来的各个领域权威学术论文。检索很方便,只需要输入关键词,没一会儿,十几条关于成瘾性药物导致神经系统损伤的论文便出现在结果列表里。
倪澈一篇篇看下去,遇到不懂的又另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读了七八篇之后,感觉身体有些从里往外地冷,不得不拽了条毯子披上。
如果自己的神经系统损伤不能恢复,那么她就不能再做麻醉师了,难道以后就要凭着所谓的救命之恩赖在景澄身边让他照顾一辈子么?一辈子也太长了……
她关了电脑,独自到客厅窗边的卧榻上躺下,将毯子紧紧裹成襁褓一般。至于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太记得了,好像远处的天空已经泛白,路灯都熄灭了。
然而没过多久,她隐约在梦里听见了脚步声,然后感觉身体一重,既沉又痛的大脑再次苏醒过来。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八点半,景澄光着脚从卧室里跑出来,看见倪澈呼出一口气,踢里踏拉地晃悠过来钻进毯子里,&ldo;你怎么睡这儿了?我怎么睡得跟猪一样?连个梦都没做‐‐&rdo;
&ldo;今天周六,睡个自然醒有什么好自责的?&rdo;
&ldo;唔?周六?&rdo;景澄费力地睁开眼睛,强迫自己坐起来,&ldo;那该起了,十点钟约了卢教授,我要亲自向你证明我的身心健康。&rdo;他习惯性地找手机查看倪澈的睡眠情况,&ldo;回家了怎么反倒睡得更不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