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管锥去找丑人,在思过室没见到人,最后发现丑人正在跟叶介良以及另外两个军官一起打牌,身后还有一群人围着看。见管锥过来,丑人就把牌给了另外一个人,跟管锥走了出来。管锥问他怎么不去思过室,丑人说那只是气话,这么热的天思过室根本不能待人。
丑人问管锥又来做什么,管锥先把昨天梁道安让丑人去积星堆,协助自己搞替代种植的事情跟丑人说了一遍,又说丑人现在这个阶段,还是留在梁道安身边比较好,所以自己拒绝了。
随着形势的发展,丑人并没有发觉自己和管锥越走越近,却跟梁道安越来越远了。听管锥说这些事的时候,丑人不禁苦笑:“他们现在做什么都瞒着我,我爸现在估计见都不想见我。干脆我还是去积星堆吧,免得在这儿碍眼。”
管锥马上摆手制止:“现在你走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走。”
丑人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主意的,这么多年以来他在梁氏的位置都是梁志的助手,连个替补都算不上,所以没有任何斗争经验,在感觉到梁道安的疏远之后,反而对管锥言听计从:“在哪儿都一样,你说这儿好我就待在这儿。”
后面的闲聊管锥想从丑人嘴里套出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又不能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但几个回合下来,并没有套出什么东西。正在管锥准备回去的时候,刁毛辉的车却意外停在了旁边,车窗放下,刁毛辉的头从车里伸出来,先跟管锥打了个招呼,又问丑人:“谭超有没有在跟你打牌?”
丑人想了一下说:“没有,这两天我都没见到他,怎么?他偷懒了?”
“刚来的时候还挺勤快的,熟了之后天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说完刁毛辉朝管锥挥了挥手:“你们玩,我还有事先走了。”
管锥见到刁毛辉几次他都行色匆匆,一副诸事缠身的样子。刁毛辉走了之后管锥问:“他每天都这么忙吗?”
“很忙,从他回来我就没见过几次。”丑人慵懒地说。
“他说的那个谭超是谁?”
“就是谭清逸弟弟,我记得跟你说过的。”
管锥点点头:“多大啊,还这么贪玩。”
“20出头吧,挺老实一孩子,就这两天不知道在干什么,刁毛辉这两天到处找他。我昨天听说谭超还去金城公馆玩了,被我嫂子一顿骂。”
“我今天还看到你那个嫂子了,好像刚从外面回来。”
丑人说:“估计是跑步回来吧,她天天都去后山那条路上跑步,也不知道在哪儿养成的坏毛病,有时间在家闲着不好吗,非要找罪受。”
管锥笑:“那就对了,我看她穿那身衣服就是跑步的。她那个弟弟胆子还挺大,刚来就敢去那儿玩。他以前是干吗的?”
“在中国读书吧,听说是什么研究生呢。念书有什么用啊,一到这里还不跟我们一样黄赌毒一样都离不开。”
管锥纠正道:“读书还是有用的,不然八爷为什么把梁志送那么远去读书。这个谭超你跟他也不熟,要是和他多说说话,恐怕你就知道读过书的人还是不一样了。”
丑人不关心这种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讨论,但基于求胜的本能,还是辩驳道:“我又不是没跟他说过话,上次去找那个李牛的时候,我就是跟他一起去的新庙,同一辆车。不过到新庙之后我们分头找,我玩去了,他估计也去玩了吧,你看着读过书的跟我没读过书的有什么区别,我哥倒是读了一肚子书,回来不也是扛不住一颗子弹。”
“你怎么知道人家去玩了,说不定人家确实去找了呢。”
丑人摆摆手否认:“不可能,肯定是在新庙找女人去了,你看这两天,尝到甜头之后天天见不到人影。你还嫌新庙女人不干净,你看研究生不照样魂都被勾走了。”
管锥当天没有回新庙,而是在老八寨丑人的住处借宿了一晚,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独自在后山的山路上闲逛。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对山很熟悉,熟悉到每天都视而不见,而自从到这儿后,虽然每天也能看到山,但却完全没有仔细看过。
管锥被眼前挂着薄雾的山拉回到童年的记忆里,小时候的远山晨雾石桥木屋,悬崖山路竹林老树,一一在脑子里出现。他闭上了眼睛,这里的空气很像家乡的味道,只是缺了点儿炊烟。管锥还记得老家山里空气里弥漫着的那股炊烟的味道,虽然闻上去一点儿也不舒服,但此刻却令他如此想念。
正沉浸在思乡情绪里的管锥冷不丁听到一句:“这么早就一个人来山上,不像梁氏人的作风。”
管锥一惊,马上转头看到了谭清逸,赶紧打招呼:“早啊,嫂子。”管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人。
谭清逸穿的还是运动服,只是由昨天的红色变成了现在的蓝色。她停下脚步,对管锥突然叫自己“嫂子”也不惊讶,平静得像是遇到自己的老朋友:“早啊,竟然能在这里听到有人叫我‘嫂子’。”
管锥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那他们叫你什么?”
“他们不敢跟我说话。”谭清逸自嘲似的笑了笑。
管锥装作不知道梁道安对她的管束,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我叫管锥,在新庙做点儿生意,有时还帮八爷做些事。”
谭清逸微微一笑:“我知道,听说你想把这里的地都种上玉米,这是好事。贩毒这条路不能走一辈子。”
管锥把视线从远处山顶收回来,看着谭清逸说:“什么好做就做什么,人要跟着趋势走。”
谭清逸也把视线放到管锥脸上:“你看到的趋势,不过是那些比你强的人随手一挥袖口带出来的一股风而已。”
“是啊,所谓趋势是人造的,”管锥叹了口气接着说,“不过是挣点儿小钱,却忙得不行,昨天我看刁毛辉在找你弟弟,我也在找人,怎么都在找人?”
“我弟弟是贪玩,估计又去新庙玩了。他跟着……”谭清逸顿了一下,脸上显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但很快接着说,“小辉找他不奇怪。你在找谁?”
管锥若无其事地说:“一个老朋友,到处都找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谭清逸看着管锥,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也别急,只要是活人,就不怕找不到,说不定哪天他主动来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