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为首的男鲛笑了笑,玉指纤纤抵在矛脊上,慢悠悠地滑动了一段,微微向下一摁,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我们没有恶意。”她的声线如响泉,清而明亮地敲击在鲛人的心上。卖弄风情这种事,早就熟门熟路了。她把两臂撑在石阶上,肩头拱起,领下坦荡。绛红的纱衣,晕染出一片水红色的春波,一双楚楚的大眼睛睇着他,眼波一转,风流昭彰。如果这鲛人长着男人的脑子,而不是鱼脑子,应当会被这景象震得找不着北。不管鲛人有什么反应,边上旁观的仙君就先受不了了。让他不要接近鲛女,自己竟对着男鲛大展魅惑之姿。仙君觉得心跳加速,头昏眼花,看不下去了,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司命叫了声君上,“您没事吧?”仙君脸色发白,颤抖的手指向崖儿的方向,“你说我有没有事?”大司命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模棱两可的笑,“君上您应该看开点儿,人在矮檐下,能不战自然是不战为好。别忘了咱们头上正顶着万顷海水,如果这些鲛人触了哪里的机关,不必他们动武,咱们全都得淹死。您是心有大爱的仙君,胸怀应该更宽广一点。”仙君沉默了下,蹙眉道:“我现在是堕仙,离入魔就差一步了,你不知道吗?”大司命心平气和,“就算成了堕仙,您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属下觉得楼主这么做是对的……”可是后面的话,因弱水门的全员加入而噎住了。那个背影,是苏画吧?她怎么也在?大司命不解地看着仙君,“波月楼没别的办法了,只能靠色诱?”仙君抱着胸瞥了他一眼,“大司命是上仙,胸怀宽广一点。喜欢的女人对鱼搔首弄姿有什么关系,本君儿子的娘也豁出去了,你看本君,还不是岿然不动?大局为重,懂么!”于是男人们负手在后面站着,昨日宝船上引诱鲛女的场面又重现了,大家对视两眼,心头茫然。不谈公事,谈谈私情,这样气氛就和谐多了。男鲛也不是油盐不进的,脸上带着羞涩的表情,女人们进三分,他们退两分,还有一分的弹性空间,好留机会给她们为所欲为。“没想到,鱼也这么好色。”魑魅摇摇头,表示遗憾。魍魉道:“枞言也是鱼,他就不这样。可见鱼分三六九等,主要是鲛人女多男少,鲛女还不怎么好看……”胡不言看出一身悲凉来,“我家画儿,对我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他扯着阿傍说,“你看,看她笑得多好看。我已经委身于她,没有开个好头,往后更别指望了。”阿傍嫌弃地掸开了他,“不是你死缠着苏画不放的吗,当时的嘴脸,让同作为男人的我感到羞耻,你知道吗?现在居然还想让她对你热情?享受过她热情的人都死了,你很羡慕啊?”这下胡不言不吭声了,摸摸后脖子,心想还是活着好,苏画不热情没关系,自己够热情就行了。张月鹿戳了戳男鲛的胸肌,讶然道:“硬邦邦的,像练家子。”危月燕低头嗅了嗅手指,“划水划的吧!”这是难道这洞里有什么玄机么?鲛人齐声吟诵,庄严如朝圣。大家不明所以,这些鱼又不会说话,所以根本弄不清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仔细观察这个洞,洞口很小,进深也难以估猜,像是山根上凿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孔,仅能容纳五六岁的孩子穿行。崖儿问仙君:“难道里面供奉了他们崇拜的神?”仙君摇了摇头,目前难以判断。直起身来的鲛人开始向他比划,一手不住地指点他,他蹙眉指指自己,“我?”鲛人的语言太复杂,长短不一的低鸣恍如密码,实在难以破解。人对他们的了解,其实还不如他们对人的了解多。毕竟生州境内繁华处处,他们常会寻着丝弦之声进入内陆赏歌赏舞。因为来去得多了,偶尔能听懂一两句人话。反观人呢,对鲛人的认识仍旧停留在妖魅上,每次接近他们都带着叵测的居心。自从孤山鲛宫大名远扬后,他们已经很少再进内陆了。只有在海上,在他们可控的地方,他们才有胆子和人交流。原本是不该把人带进来的,但谁让色迷心窍呢。既然事已至此了,就碰碰运气吧,他们无能为力的事,试图借助一下人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