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乎不像是他的笔迹,她再次将书页翻开,那一小行德文写的小巧而清秀,落笔处都没有惊起书页的皱痕,她忽然明白,这是出自一个女人的笔迹。
苏零落掩唇,看向门边,早已不见千兰的踪影,她静静坐在藤椅上,内心却如波涛一般翻涌,百感交集,她急需证明,千兰是否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是否是上天指引她绝处逢生的奇迹?
正猜测着,千兰从外边走进来,说道:“苏小姐,外边的雨停了,何管家让您回餐厅吃晚饭。”
苏零落踌躇片刻道:“我还不想走,你去把饭菜端到这里来。”
她在花房里来回踱步,急切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又担心弄巧成拙误了大事。
千兰将饭菜端进来,在藤桌上替她摆好。
苏零落突然心情大好道:“要不,你坐下陪我一块吃吧,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
千兰倒是不跟她客气,坐她对面自顾自吃起来。
苏零落突然问她:“千兰,你在永硕有朋友吗?”
“有啊,跟我一块从北平来的学生有很多。”
“我的意思是,特别好的朋友,比如说你因为他而来,或是陪他一起来,总之有他在的地方你才觉得安心。”
千兰忽然笑:“苏小姐,你的意思是,司令不在,你觉得不安心?”
苏零落有些无奈,她黯然解释:“曾经,我跟他是生死与共的战友,那时候我们在上海,司令还只是团长,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我和他一起去,大抵从那时候开始,我和他的生命线就已绑在了一起,同生共死,他去哪,我义无反顾跟到哪,最生灵涂炭的那八年里,我们之间最强大的信仰,是彼此,是一种叫做友谊的东西。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友谊像清晨的雾一样纯洁,奉承并不能得到它,而只能用忠实去巩固。”
千兰的筷子轻轻掉在桌上,她思索片刻,突然低声开口:“听过,是KarlHeinrichMarx说的。”她说的是德文,一口流利的德文。
苏零落震惊之余,面上仍不露声色的问她:“你可爱读他的著作?”
千兰依旧执起筷子,不紧不慢的边吃边答:“频繁拜读,为之信仰。”
苏零落心中感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面前这个女孩便是组织派来营救她的人。可这样一个刚入社会不久的女大学生,如何担得起此等重大任务?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那天夜里,这个柔弱不堪的女学生对她说,如今这社会风云涌动,站错了脚跟儿可不得丢了性命。她说,爬的越高,是非越多。那时候起,苏零落就知道,这个姑娘绝不是简单的角色,不料想她竟然藏的如此深,聪明伶俐,做事滴水不漏,论起工作能力,显然比她自己还要强,也就不难想象组织上将这样重大的任务交到她的身上。
“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姑娘?”苏零落这才沉声问。
千兰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和嬉皮笑脸,正声道:“我从老家来。”
苏零落笑道:“你在永硕一定有最好的朋友。”
千兰作思考状:“朋友是有,但不知是否是最好。”
“何出此言?”
“我是因他而来,但我现在已跟他失去联系有一个月之久,虽然没有他的消息,可我仍旧相信他还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
两人忽然默契一般相视而笑,千兰说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们俩必须成为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