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殿下如此淡然的模样,幸平大人的心情实在有些难以描述。这些年他跟着陛下效力,父亲远在九州权握一方不说,自己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看到这个男人背后坚韧的心性与高超的手段。而正是如此,他愈发感受到这位殿下为了一个人孤注一掷的疯狂。正是牵扯到了内心的伤口,否则又怎么会宁要用处这样过激的手段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萤宫殿下淡定到让人不忍,野山公子正想凭好友的身份劝说两句。却听殿下问:&ldo;右相那边如何了?&rdo;
幸平一句话堵在胸口,调整了一会儿表情才严肃回答:&ldo;自前尚侍殿下事发后,右大臣便似是身体欠佳,近日总是精力不济,也无需我们再多做什么。&rdo;
卿宫沉吟了一番,遂道:&ldo;这样也好,至于其他人……并无可忌惮之处,倒也不必挂心。&rdo;说着,他又拿起书来看,似乎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见萤宫殿下如此轻松,幸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忍了半天,他实在忍不下去,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ldo;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rdo;
萤的眼睛随着书页翻动偏转了一下,随意答道:&ldo;为了东宫。&rdo;
幸平直觉是不信,此时也忘了轻重,脱口而出:&ldo;真的?&rdo;
听到这话,萤的眼睛盯着书页。几乎是同时笑了一下,说:&ldo;假的。&rdo;
野山大人不知为何眼睛一酸,忙忙用手背按住了,哑着嗓子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在应些什么。他慌忙站起来,掩着袖子躲避着,很是怕自己流泪的伤感模样被人看见。随意说着,若无要事自己就先告辞了。
萤宫殿下也不留他,只说路上小心,便挥手将人给送走了。
待幸平大人夺门而出,走廊上的气氛安静下来。拿着书一如雕像一般的萤终于有了动静。随着那书册掉落在地上,那一派轻松模样也随之土崩瓦解。
几乎将人溺毙的忧伤萦绕在萤宫殿下周围,嘲笑着他方才故作轻松的伪装。
何必说着那些为了东宫的谎言呢。萤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为了那个惊慌不定的自己吧。那时自朱雀登基以来便潜伏在他心中的恐惧,日夜壮大,渐渐啃噬着萤宫殿下的笃定。
而终于在朱雀被迫让步,答应迎公卿女儿入宫的那一天起,萤宫建立起的脆弱防御终于全部崩塌了。
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冰冷的夜里,跪在母亲面前求助的,弱小的自己。可这一次,却没有人伸手助他脱离困境。
一年又一年,那可以全部拥有朱雀的心愿离萤越来越远。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作对一样。甚至是朱雀也成为了其中的阻力。
身为人主的责任心让朱雀不得不做出妥协与让步。这样的做法无可奈何可已然足够让萤发疯。但是萤永远都不可能去指责朱雀,反而是在自责没有足够的能力带着朱雀一起逃离这束缚。
孤身支撑了太久,萤宫殿下已经不堪重负。就在他胡思乱想为何不妥协的时候,尚侍入宫的场景刺痛了他的双眼。
痛到他双目欲焚,便是闭着眼睛都摆脱不了此等痛楚。
而那时的萤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放弃。
一步步布局,揭露了源氏与尚侍私情,转而煽动朝中乱局。这样的计划可说是完美行事,一箭双雕。黑暗之中,萤几乎在冷笑,仿佛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那样,发展得十分顺利。好像就只要再一步,他就能带着朱雀顺利离开。
事发之后,看似是光源氏这边名声尽毁,吃了大亏,其实并不然。就如萤宫所预见的那一样,御匣殿之事对左右两位大臣的打击都很大。
右大臣近年来屡屡不顺,已然是残烛之势。他身后子嗣并无源氏这般的高超的地位,计较起来并不值一提。而左相这边,本就因为故去千金的事情对源氏颇有微词。好不容易再次建立起来的盟约,又一次败在了这等说不清的风流事上。而作为左大臣一脉最有号召力的光源氏因此事不得不远走须磨,也可说是一败涂地。
前朝之中,原本最是耀武扬威的世家此时皆都喑哑。哪怕陛下此时立马让位于东宫殿下,也不会造成太多不安定的风波。然而萤宫所求当然不是一时的平静,哪怕是数十年之后的隐患,他此时也不愿放过‐‐其中就包括了东宫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