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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她们是在路上遇着霍萋萋的。

霍萋萋与秦氏生得其实不算特别像，但身上的那股气质却是同出一脉，只一眼，便叫人觉得她们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骤然被叫住名字，霍萋萋也是愣了愣，转头便看见两个不认得的姑娘，登时疑惑地看向了白适‐‐这也是不寻常之处了，一个被掳来的姑娘，为何会用那种并非出于恐惧的寻求意见的眼神看着山贼头子之一，便是这山贼头子生得齐整，那也是不应当的。

白适却仿佛与她熟络：&ldo;去给骆鳞送饭呢?你这般，他就不长记性了。&rdo;

霍萋萋并没有答这句话，只是颇为局促地看向了方才开口喊她兰恬，生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ldo;这是新的客人吗?&rdo;

兰玉胭闻言皱了皱眉，白适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们一眼，摊手：&ldo;这两位姑娘受人所托，前来探望你。&rdo;

肉眼可见地，霍萋萋抖了抖。

到霍萋萋住处之前，霍萋萋还是去给那个叫骆鳞的少年送了饭，自始至终，霍萋萋对她们都没有好脸色，或者说干脆便是面无表情。

霍萋萋在抵触她们，却没带恶意，这一点，兰玉胭与兰恬都不大想得通。

到了屋中，霍萋萋给她们倒了茶，掩上了门，也勉强算是礼数周全挑不出差错，只是依旧是不说话。最终，还是兰玉胭斟酌着开了口：&ldo;我们在槐花巷遇见了初晴姑娘，她托我们来‐‐托我们来看看你。&rdo;

提到初晴，霍萋萋面色缓和了几分，也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担忧：&ldo;初晴她还好吗?&rdo;

兰玉胭也拿不准霍萋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心里迅速组织着语言，道：&ldo;她……&rdo;

&ldo;你被掳走了，李家那些人想毒哑她，叫她桃代李僵，&rdo;兰恬直接打断了兰玉胭的话，&ldo;她拼死逃了出来，心心念念是叫秦夫人救你。&rdo;

她直视霍萋萋的眼睛，说出的话带了压迫性：&ldo;霍小姐，你在怕什么?&rdo;

霍萋萋叫她一句话问得勃然色变，仓促地移开了视线，说话时也是在嚅嗫：&ldo;我……我阿娘和初晴……&rdo;

&ldo;霍姑娘，秦夫人很担心你。&rdo;

兰玉胭心下叹了口气，也没在躲躲闪闪，就这么直白地，平铺直叙地将话摆在了台面上。霍萋萋也仿佛叫这句话抽去了仅剩的粉饰太平的勇气，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大概是自己娘亲求来的不速之客，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翘到一半，两行清泪却生生滑落下来，将她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自个儿就这么哭了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兰恬和兰玉胭都叫她这阵仗闹懵了，兰玉胭从前遇事的时候连孩子都在强忍着眼泪，而兰恬就是个大小姐，没一个是会哄人的。

歪打正着，这会儿霍萋萋也不要人哄，她哭了一阵子，便自己收住了，收住之后反倒比之前镇定，仿佛哭了这么一场，也终于将那点儿不安连同着泪水收了进去，她看着兰恬和兰玉胭，眼角微红：&ldo;能请二位姑娘帮萋萋个忙么?萋萋必然感激不尽。&rdo;

兰玉胭心里&ldo;咯噔&rdo;一下，预感她要说出的不是什么好话。

霍萋萋却是忽然变了个人一般，发了狠，丝毫不知自己说出的是什么样的话：&ldo;求二位姑娘帮我将一些体己带回去给初晴，天高海阔，她跑到那儿都好，总能躲着的。若我娘问起我，你们就说我已经死了，没受什么委屈，走得很痛快，也没忘了她教导，污了声名。&rdo;

&ldo;若有来生，萋萋不会再去拖累她了，一生养育的恩情，萋萋做牛做马来报答……&rdo;

说着，霍萋萋声音却小了下去，看着兰恬，最终没了声音。

兰恬也看着她，等她停了，隔了一会儿，才问：&ldo;说完了吗。&rdo;

霍萋萋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兰恬坐直了些，依然看着霍萋萋，仿佛要从她脸上盯出个洞来：&ldo;你说完了，那就到我了。&rdo;

&ldo;我方才说了，初晴她拼死逃了出来，心心念念是叫秦夫人救你。&rdo;

&ldo;我听初晴说你娘向来软弱，她这一回公然跟你奶奶和你爹的小妾叫板，直接说出了要救你的话。&rdo;

&ldo;然后，你说让我们告诉她你死了。&rdo;

她这么几句话一出来，霍萋萋眼眶便又红了些，但也不过片刻，她猛地闭了闭眼，陡然提高音调：&ldo;不然呢，叫我回去，回到我娘身边，叫她一辈子落人话柄，教所有人都晓得她教出了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女儿吗?&rdo;

&ldo;这儿的人都很好，比山下的人都好，我是没有受委屈。&rdo;

&ldo;可土匪窝里走过一遭的姑娘，出去说是清白的，谁信?&rdo;

兰恬和兰玉胭都没能料到会是这么个反应，说到底也是兰家的环境过于干净，她们从不知晓这世道对女子到底是有多苛刻。

质疑、抛弃、一世骂名，谁都能泼一盆脏水，人人得而诛之，对于平常女子而言，确实是不如死了。

兰玉胭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发现自己喉头有些发涩，她看了看霍萋萋，逼迫着自己平定情绪，也不敢再刺激她，连带着声音都放轻了不少：&ldo;萋萋。&rdo;

她没叫霍小姐，也没叫霍姑娘，她道：&ldo;萋萋，可你是她的女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