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从前为何不曾告诉过她?
兰情叹了一声:&ldo;懿仁四年,康王旧部里应外合,京中大乱,殃及岭南,民不聊生。&rdo;
同年,兰氏女健婴孩与溪。若不然,兰玉胭好好一个玉雪可爱的娃娃,大抵也不会被舍弃。
兰情说完这句,兰玉胭便明白了,不告诉她,只因告诉她也没意义‐‐那样的背景之下,被舍弃的孩子还能是个什么状况?
告诉一个孤女这样的事,是要叫她自幼心怀怨愤,或是生长在自己被抛弃的悲观里么?
况且上辈子族中老人算出她非池中之物,那她的身份必然也就不会简单,若是个死心眼,打小儿起便想着报仇雪恨,别说她自己,连兰家怕也要受牵连。
没意义的。
可--既然从前隐瞒,为何如今又不隐瞒了呢?不过问了一句,这样轻易便说了出来。
兰情笑得轻巧:&ldo;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你长大了,万事总有自己的判断。况且你若是想知道,我不告诉你,你便不会自己查了么?,何必叫你多走弯路,不过我知晓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具体来处,若想知晓,还得你自己查。&rdo;
因为没必要,所以不说;因为并非不可说,所以说。一切不过顺其自然罢了,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兰玉胭道了声明白,便见兰情放下了茶杯,郑重其事:&ldo;玉胭,你也别觉得膈应,你在兰家长大,便还是兰家女儿,若在外头受了委屈,便也回来,只要你占理,兰家自然为你做主。&rdo;
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兰家对所有儿女都一概一视同仁,但同时,兰家虽说重子孙,也必然不会包藏祸心。说到底,兰玉胭感激兰情,感激兰家,故而这一世,她才会想竭尽全力护着兰家。
兰家认她这个女儿,她也认兰家这个家,兰玉胭,是兰家人。
&ldo;阿姐!&rdo;
气氛骤然被破坏,兰玉胭一惊,带着警惕看向了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见的确实大汗淋漓的兰恬‐‐她一手提着一双弯刀,显然是练完武回来的模样,相当不讲究,若放到外头,压根就没个女儿家该有的模样。
兰情拍了拍兰玉胭下意识攥成拳的手,而后朝兰恬招手:&ldo;小恬怎么这么晚,昨日说好的,与玉胭一同吃饭,叫她好等。&rdo;
哪怕带着责怪,也不肯用重了语气,兰家家主兰情极宠妹妹的传言,从来都不是虚的。
兰玉胭低眉:&ldo;家主哪里话,明明是我叨唠了。又怎么好叫二小姐迁就?&rdo;
兰玉胭向来性冷,重生一回更是寡淡,惯常不带笑的,再者又是声如其人,故而同样一句话叫兰情来说,兴许便是温和有礼叫人如沐春风,换了兰玉胭,便是叫听这句话的人以为自己在对方那儿不受待见了‐‐诚然兰恬在兰玉胭那儿确实不受待见。
若换个人说不准就要叫她生人勿近的气势慑住,或是惹恼了,可兰二小姐兰恬什么人?她身上那可是兰情惯出来的、向来不用正眼看人的傲气,不过是一个孤女的不顺眼,她还真就不在意,只甜甜唤了兰情一声,又碍于兰情面子朝兰玉胭一点头,&ldo;哐&rdo;一声将刀撂在了手边椅子多出的空位上,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这方面其实兰情也是头疼,她并不认为兰恬这性子是她惯出来的,只是她确实是管的松了点,而兰恬又实在没闯出过违背原则的祸,便没人能拿家法来压她,久而久之,居然就养成了这样子骄纵的性子。
‐‐这要是放出去,惹着了自己打不过的人可怎么是好?
兰家主一向对沉稳冷静的兰玉胭赞赏有加,自打晓得了兰玉胭有出去闯荡的意向,某个想法便有了雏形,这会儿请兰玉胭留下来吃饭,除了体恤族人,也有一部分有求于人的缘故。
眼下人都到齐了,饭菜正热,可不就是个拉家常的好时机。
兰情笑吟吟给兰玉胭夹了块扣肉,顺口道:&ldo;玉胭你是想好了要出去的,正好小恬也要出去历练,不如你俩结伴,也好互相照应。&rdo;
兰玉胭一愣,同时停下所有动作的还有兰恬,兰恬看着她姐,没说话,却也不难从细微神色上看出她对这个决定的质疑。
兰情头一回忽略了自家妹妹,若无其事道:&ldo;外头不比兰家,小恬行事过于跳脱,性子又直,难免要得罪人,玉胭你沉稳,到外头也能帮我看着她些。同时你也太稳重了,这样性子容易受委屈,小恬活泼,我也盼着她能带你一带。&rdo;
兰玉胭面上不显,心里却两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家以柔婉著称的家主大人竟也会学那狐狸般的狡诈。
兰情确实了解她,让她一个人出去,她不喜欢将过错算到旁人身上‐‐哪怕错在旁人。
此外她也不善辩驳,更学不会委婉地推辞。
就如同现下面对着自己感激的兰情,对方又是有心为自己好,哪怕看兰恬不顺眼,她也没想着要拒绝同行。
再者兰情说得也不错,兰恬行事过于跳脱,不计后果,上辈子不就因兰恬一句话叫人抓了把柄,生生将兰家逼上了绝路?若是她能看着兰恬,说不准,真能改变一下这位大小姐呢?
哪怕不行,兰情会对兰恬心软,但她不会。
相比起来,兰恬的反应是相当的直白‐‐也无怪她当初会激怒太子‐‐她收了脸上的那点乖巧笑容,冷然道:&ldo;我可不觉得兰玉胭在外头还会受到欺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