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什么?&rdo;他听不清晰,探身来看她低垂的脸面,念颐鼓鼓腮帮子不耐烦地推了推他,只说没什么,一时想起来,脸上一震,问道:&ldo;那个人呢,在哪里?你抓着他了么?&rdo;
死亡线上走了一圈,她自觉再没什么好顾忌的,撸了撸袖子,把脸一横东张西望道:&ldo;那人在哪,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rdo;
真是,竟然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不不…这不能算是欺负,这根本就是要她死,绝对没有这样的恶作剧的,定然是有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从这楼上推下去……只是,她并不记得自己招惹了什么人,需要别人如此可算是兴师动众地来害她,稍稍一细想便周身发凉,仿佛楼阁的黑暗角落里有双毒蛇一般的眼睛正在窥望自己。
念颐一颤,才抖擞起来的精神都抖落了不少,她腾挪着步子往须清和那里站了站,悄悄距离他近了些,才感觉到安全。
&ldo;放下来。&rdo;他看了看她半裸露的手臂。
念颐没反应过来,他似乎叹了口气,伸手过来为她把两边撸上去的袖子都完好地抚平,甚至遮住了两只手。
她垂着袖襕抬眸望他,慢慢地抿了下唇。少顷,复问道:&ldo;那个人…是不是叫他跑了?&rdo;
&ldo;不仅如此,&rdo;黝黑的瞳孔直直望进她心里,念颐看不清须清和的表情,只有背光的一圈轮廓在她眼前浮现,可是他的声音极为清晰,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说:&ldo;不仅跑了,他或许还知晓了我的秘密。&rdo;
他的,秘密‐‐?
念颐顿了顿,未几,飞快地垂眸看向他的腿。
☆、第29章望星楼
虽然起初念颐并不能理解须清和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残废,但是她想他总归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这样大的一桩事,他一直掩藏的极好。现下却或许已经因为他救她而被人发觉了……
&ldo;你会有危险么?&rdo;她因自己看不大清楚他的脸,便问道:&ldo;那个人,他有没有看清你?&rdo;
须清和摇摇头,不过他眸中也并不是忐忑害怕的神色,见她为自己担心,不由笑道:&ldo;那个人有否看清我我不清楚,倒是你,将我看得透了。&rdo;
他的原意是他在她面前再没有秘密,至少他是坦诚的,念颐却理解错了,她着急地要赌咒发誓一般,&ldo;今夜见到的我保证明日一觉睡醒统统都抛到脑后,一个字也不提及,你若是觉得我不可信,我就‐‐&rdo;
&ldo;就如何?&rdo;他环臂看着她,意味悠长。
她其实哪里知道自己就怎样,他现在是救命恩人,她难道还有恩将仇报的么?这世上不该有这样的人,看他一眼,分析着道:&ldo;我才想起来,此处光线昏暗,那人十有八九是不曾看清楚你的……只是,&rdo;她眯着眼睛回忆着那时的场景,有些心有余悸,慢慢道:&ldo;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叫我了?&rdo;
她想到的他不会不曾想到,当时情急之下须清和唤出了念颐的名字,他的声音很好辨认,清冽动听,只要是宫里日常走动的人,没道理辨认不出,也因此,那人那时才在听见他声音时停顿了下,给了他得以及时救下她的机会。
须清和不想念颐再在此事上费神,他心中已经有大概的轮廓,幕后之人即便听完汇报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的腿疾至今实在是有了年头,不是底下人一句话递上去说他欺君他便欺君的。唯有眼前的人,才真正叫他不放心。
对她的喜欢愈甚,他愈是无法油腔滑调同她相处,此时欲要关心提点她,话也是在舌尖上兜转了下,&ldo;这些事我会处理,宫中剩余的日子你便不要外出走动了,好歹等回头家去了,再安心叫你兄长带你出去走走散心。&rdo;
他的前半句话她认同,后半句还是算了吧,她如今也不指望了。念颐往楼道口望了望,转头道:&ldo;你快些离开吧,我总觉得有人会突然下来似的,万一叫旁人瞧见了你那就真的瞒不住了。&rdo;
念颐边说边把须清和往前轻轻地推,他是高高长长的身量,昔日总是坐着,她都不曾发现他有这样高,耸在身旁巍然得好比一座山,她推了几下就推不动了。
他垂眸打量她,与她一道儿时依然还是笑的时候居多,出其不意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弯着眸子笑笑着道:&ldo;相信我不好么?我说喜欢你,便是真的喜欢你。你若有所怀疑,尽可向旁人扫听去,看看承淮王有多孟浪轻浮,究竟同多少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rdo;
听见这话,念颐就变变扭扭的,她怎么可能出去打听那些?
一时说不出话来,复将他往前推,实在被他看得没法,只好道:&ldo;你又这样,我当真去扫听我却成什么人了,总是要说些让我不好接口的话,你是成心的,我知道。&rdo;
他不便再待下去,只是仿佛有丝委屈,临走时道:&ldo;我只对你如此,你终究同她们都不同。&rdo;
他的话无遮无拦直接撞进心坎里,念颐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人,怅然若失地抚抚自己心口。
很奇怪不是么,须清和不止一回就那么直白地表现出他对她的好感,她一直都是听过就算。
只有今日,在这座高高的楼阁上,放眼可览尽半城风光,须清和却仿佛出现于视野里每一角,让她莫名的,有所期待。
发生了今夜这样惊心动魄的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再有心情赏景的,登高远眺,那是心境平和开阔的人给自己的乐趣。
不过念颐却也不是全然意兴阑珊,她爬到九楼顶上露个面,众人都簇拥着太后和皇后在栏杆前说笑凑趣,气氛很是松散。举目望了望,多为宫中女眷,念兮和念芝面上也挂着得宜的笑容,她们看见她了,因是在外面,便亲切地唤她过去。
姊妹三个一般聊不到一块儿去,过了一会,念芝问道:&ldo;十二姐姐为何来得这样晚?&rdo;她素来是留心念颐发饰衣着的,纳罕指了指她头发,&ldo;还有这里,姐姐的玉钗却怎么不见了?&rdo;
念兮也看向她,她的目光给她一种自己被洞悉的错觉。念颐不会和她们说起适才的经历,只是说中途停下来休息了片刻,至于钗子,她表现得自己也不知道。
正说着话,从楼梯口转出个低着脸的宫人,看上去虎背熊腰的,那人停在贤妃边上耳语几句,贤妃惊讶,这时才发现顾念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等闲宫人是不得入望星楼的,只有老太后和皇后跟前带了人,念颐看着那人与贤妃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显得万分匆忙。
她出着神,即便须清和叫她不要多想她也忍不住静下心来琢磨,只是思前想后,恁是想不出自己开罪了谁,家中姊妹小有不和是一码事,她们绝不会要她的命,又不是疯魔了。害她的人,首先要有能耐,再一个,必然是她挡了别人的路,世上诸事,从来是先有了有利益牵扯,才会衍生伤害。
她如今要说有什么地方能碍着别人,也只有是太子选妃这一桩事了。
心下反复计较着,忽然发现一道过于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念颐看过去,却见是贤妃娘娘,她的表情在一瞬间里有些许的僵硬,也兴许只是看错了,眨了眨眼,她又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