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狗在这里没关系吗?&rdo;
&ldo;gui很聪明,没关系的。&rdo;回答我的是少年,老妇人正在给他围理发围裙。
&ldo;与其关心这个……你还不回去吗?&rdo;老妇人似乎看穿了我并不准备走,故意对我下起了逐客令。
&ldo;我再坐―会儿,等雨停了就走,好吗?&rdo;我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下,将脸转向身边的狗。狗的脸和坐着的我几乎处在同一个高度,一照面,狗立刻打了个寒颤,随后紧紧地盯着我看。它吐出舌头,像蒸汽机引擎似的微微摇晃。狗和猫一类的动物或许比人类更聪明吧,只要我们一从它们身边经过,它们往往就能察觉我们的真实身份。看来眼前的这条杂种狗也不例外,它的表情明确告诉我,它已经知道我的真面目了。但它却并没有吠叫。它没有对我吠叫,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像是在用眼神表彰我的辛勤工作。&ldo;你辛苦了!&rdo;它似乎要这么对我说,于是我也回应道:&ldo;你也辛苦了!&rdo;
店内安静了一段时间。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剪刀咔嚓咔嚓地修剪着头发,柱子上挂的钟像是在打拍子似的滴滴答答数着秒,杂种狗在我身边安静地呼吸着。剪刀、钟、狗的鼻息,与店内暖气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包围了我。
我看着理发的老妇人,她的手法十分娴熟,她用梳子挑起少年的一小撮头发,再轻盈地用剪刀剪掉。少年一直盯着镜子看,渐渐地被睡意所笼罩,眼皮合了起来,脑袋眼看着耷拉下去了,又一惊,睁开了眼睛。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近30分钟。说真的,我很想听会儿音乐,但我知道要求不能太过分。我告诉自己,时间还有的是。就在这时,店门打开,又有客人来了。
&ldo;还以为下这么大的雨不会有客人呢。&rdo;进门的女子不胜遗憾似的发出&ldo;什么呀&rdo;的叹息声,轻轻拂去衣服上的水珠。水珠大概滴到了狗身上,趴在我脚边的狗站了起来,往那女子的脚边蹭去。&ldo;啊,gui!&rdo;那女子叫着伸手胡撸狗头和头颈,看来也是认识的。
那女子大概20岁出头,皮肤自皙,鹅蛋脸,一头褐色的长发绑在身后。她瘦瘦高高,穿着件毛衣,外罩一件藏青色的外套。
&ldo;啊,竹子,晚到一步哦。&rdo;少年对着镜子高声打招呼。
&ldo;你稍等一下,接下去就轮到你了。&rdo;老妇人一边说一边竖起剪刀灵巧地移动着。
&ldo;啊,是吗,那我等一下好了,反正外面又冷又下雨。&rdo;竹子说着脱下外套,这时才注意到沙发上坐着的我。
&ldo;啊,他不是客人。&rdo;老妇人大概察觉到了,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就作了解释。
&ldo;你好。&rdo;竹子对我一点头,就在我身边坐下了。这次的我应该是跟她年纪相仿,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以比较随意的口吻问我,&ldo;你不是这―带的人吧?&rdo;
&ldo;嗯。&rdo;
&ldo;也是因为对这家理发店感兴趣才来的吗?&rdo;竹子瞥了眼窗外,&ldo;那就应该找一天天气好的时候来呀,从这里看出去的景色非常漂亮呢。&rdo;
&ldo;下次一定。&rdo;我回答。当然,我根本没打算下次再来。
&ldo;不过,剪得真不错呢。&rdo;竹子打量着我的脸,不,是打量了我的头部后说,&ldo;新田太太虽然己经是阿婆了,可品位还是很好的,你说呢?&rdo;
&ldo;是啊。&rdo;我理解不了她所说的对发型的品味的好坏,只能随口敷衍,并因此想起这个老妇人原来是姓新田,&ldo;你经常来这家理发店吗?&rdo;
&ldo;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的吧。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开车要30分钟呢,看了杂志后知道了这个地方,然后就一直来了,是吧?&rdo;说到最后,她像是在征求老妇人的同意。
&ldo;我比你来得早哦。&rdo;少年自豪地说。人类这种生物为什么会想要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找出差异,从而获得优越感呢?从这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实在是无药可救。
&ldo;后来就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跟新田太太说起,她总能逗我开心。&rdo;竹子笑得眯起了眼睛。
&ldo;年纪大了,也就是老生常谈而已。&rdo;老妇人苦笑着说道。
&ldo;比如说?&rdo;我问身边的竹子,总算有点作为一名调查员开展工作的感觉了。
&ldo;比如?啊--对了!&rdo;竹子双眼朝上望着天花板,&ldo;我有个亲戚,接连遭遇了极大的不幸……&rdo;
&ldo;不幸?&rdo;
&ldo;是我一个己经年过花甲的叔叔,他自己的公司破了产,孙子进了少年收容所,他妻子开车还出了车祸。两年前我在这里理发的时候,感叹说这么不幸的人生真让人厌恶。还说,相比之下,还是另外一个叔叔比较幸福,住豪宅,把两个儿子培养成了医生。你猜新田太太听了之后是怎么说的?&rdo;
&ldo;猜不出。&rdo;
&ldo;她问我,那些人都死了吗?&rdo;
一直都在听我们谈话的老妇人微微一笑,照常动她的剪刀。
&ldo;说什么幸与不幸,不到临死,是不知道的。&rdo;
&ldo;活着的时候真的是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rdo;老妇人深有感触地说着,但听上去却并不沉重,&ldo;我们喜一阵忧一阵的也都只是徒劳,不到被钉到棺材里的那一刻,没人知道还会发生点什么事哦。&rdo;
&ldo;怎么说呢,听她这么说了以后,我突然觉得,大概真的如此昵。&rdo;竹子抚摩着大狗说,&ldo;实际上,之前我认为幸福的那个叔叔,他的妻子却被人设局信了一个什么新兴宗教,似乎是背了―身的债。还有无往不利的政治家年纪大了却遭到审讯,有名的运动员却出了严重的车祸,看到这些,我真觉得,不到临死前,的确不知道还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