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伯父伯母呢?&rdo;
&ldo;都没有了。&rdo;
&ldo;难道你一个亲人都没有吗?&rdo;
&ldo;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你。&rdo;
&ldo;我?&rdo;
&ldo;你不相信吗?&rdo;她微咳一声,捂着胸口,娇怜之状,宛如生病西施。她长叹一声,接着说:&ldo;这也难怪你感到惊愕,今晚的你来,就是要澄清这个问题。过去你三番五次问我家世,我总是避而不答,你肯定怪我,认为我太不近人情了!其实我的悲惨家世,实在不堪回首,而天其中还有许多难言之痛。&rdo;
这时,秋风从林间飘起,月光中透着凉意,大姐裹一裹身上的军大衣,终于说破她那讳莫如深的身世。
我原名林丽云,祖籍杭州。流离上海已经三世,世代单传,门祚衰落。我的母亲是太仓人,据说长得非常漂亮,当她生我的时候,不幸难产而弃世。我的父亲对她非常钟情,她死后,父亲没有再娶继室。
我虽然过早地失去母爱,但父亲把对我妈的爱都聚到我的身上。那时,我仍然沉浸在天伦的爱海里。
二十一岁那年,我读大学二年级,我的父亲在上海储备银行当会计。银行有个襄理叫徐静山,这个人相当能干,待人接物十分得体,年龄只不过三十九岁,我父亲赞他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他跟我父亲非常要好,无论在工作上,生活上,对我父亲都格外照顾。他经常到我这里来,因为他是我父亲的好友,我平常都叫他山叔。他对我的学业特别关心,说实话,当时我对他很有好感。
当我在高中读书时,就有许多年轻人追求我了,因为学业关系,都被我拒绝了。想不到在大学里,我看上一个同班的同学周廷芳,我俩一见钟情。说也奇怪,他长得和你简直一摸一样,甚至形态、风度、表情都十分相象,我们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几乎发展到白热化的程度。
同时,我父亲银行里有一个信贷股股长张振武,那年二十六岁,人也长得不错,是一个有为的青年,他一直在暗中追求我,但是我始终没有答应他。
就在那年春天,我父亲突然被捕,关在日本宪兵队里,以后转到秘密监狱去。在这段时间里,关心我的人很多,他们争献殷勤,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动机我是理解的。其中徐静山和张振武来得最勤。徐静山我对他没有什么怀疑,对张振武却怀有戒备之心。
我一再请求徐静山设法搭救我父亲出狱,因为我知道他社会交际相当广泛。他一口应允。
没几天,他对我说:&ldo;这事很棘手,日本宪兵队掌握确实材料,说你爸爸勾通重庆方面,是个敌特,案情重大。丽云,别心焦,我会慢慢想办法疏解,不能操之过急坏了事。你放心好了,我保证负责设法营救他。&rdo;
同时,张振武也答应我设法营救我父亲出狱。
这事一直拖了三个月,期间,徐静山和张振武两人都曾把狱中的消息告诉我,两人所说的情况,几乎相同;而且我父亲在狱中需要的东西,他们两人都能为我送到。张振武特别交代我,他为我设法和传递之事,干万不能让徐静山知道。我当时认为这全出于醋意,但还是守口如瓶,为之保密。
我家的经济来源,原靠我父亲工资收入,平时人口少,负担轻,我还能充裕过日子;但是没有积蓄。自父亲被捕之后,我的生活全靠徐静山接济。他出手大方,毫无吝色,我心里十分感激!张振武也常常馈赠,我认为他有所企求,都被我婉言谢绝了。
在我的家庭里,平日只有父女两人相依为命,现在呢?白天在学校里还有周廷芳对我百般慰解,到了晚上回来,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恸念狱中的父亲,往往断肠到天明。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是我毕生难忘的日子。只见徐静山兴冲冲地到我家里,一见到我,就兴奋地高喊:&ldo;丽云,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你爸爸明天就可以保释出狱了!关于具保的手续,一切由我替你办理。&rdo;
听到这个好消息,我欣喜若狂,竟忘乎所以地双手握住徐静山的两臂欢叫:&ldo;山叔,你太好了!我用什么来报答你呢?&rdo;高兴得热泪像两道小泉在脸颊上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