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出一些欧元。得到一个装修精致的小房间。苏乔把陆明远骗了进去:“来呀,帮我试试那条项链。”陆明远提醒道:“下午四点整,我父亲派来的人,要和我们在码头碰面。”苏乔亮出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你来得这么早,时间充裕。”试衣间内部狭窄,仅容他们两人站立。苏乔把长发向上拨,露出白嫩的脖颈,她邀请陆明远给她戴项链,他没有拒绝。幽闭的密室里,一盏铁灯高悬。灯辉摇晃,镜子反光,陆明远低头看她,手指摸到了她的脖子。他轻轻地按了按,领略了柔滑的触感,又从镜中看到苏乔漂亮的双眼,瞳孔中只有他的影子。他分不清苏乔是为了勾引他,还是为了试戴项链。如果是前者,她已经如愿了。“不用试了,”陆明远忽然说,“你戴什么都很适合。”言罢,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新鲜的空气一霎涌入,激得苏乔深呼吸。几米之外,陆明远正在付账,店主帮他装好项链,笑着问道:“先生,您还在和妻子吵架吗?”陆明远握着钱夹,先是一怔,随后道:“你误会了,我和她相处融洽。”他搞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回答。词汇量也变得贫乏。离开这家店铺后,苏乔又买了面包,坐在椅子上喂海鸥。陆明远送她的那条项链,被她珍重地放进了旅行箱——她有很多比这更贵重的首饰,不曾有哪一件如此讨她欢心。当天下午四点,陆沉指派的人没有出现。直到晚餐结束,陆明远的手机才响了起来。饭店内部,烛火摇曳,玻璃窗外是入夜的威尼斯。苏乔用叉子挑起吃不完的意大利面,把面条卷成圆形,听见陆明远低声道:“我不是一个人。今天下午,我和父亲打过招呼。”他握着手机,看向门外:“你迟到了五个小时,现在太阳落山了。”门口站了一个彪形大汉,剃着光头,身量健硕,左臂有青色纹身。他冲着陆明远招手,嘴一咧,笑容可掬,牙齿整齐:“陆老板让我来接你,走吧,现在上船?”陆明远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他还是端起酒杯,对苏乔说:“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你留在旅馆,别再跟着我。”苏乔拉过他的手,低下头,从他的杯子里喝酒。陆明远伸了一下手指,指尖就擦过她的唇瓣。苏乔的所作所为给人一种错觉——陆明远可以随时随地,把苏乔按在墙上亲吻。只要他喜欢。苏乔的声音打破了气氛:“我必须和陆沉见面。我也能保障安全,请你相信我。”苏乔难得严肃,陆明远勉强答应。他省略了很多细节,故意不思考,减少对苏乔的猜忌。但是夜间航行,穿过威尼斯的水道,驶向一个隐藏的住处——以上三点,都让陆明远放不下戒心。他坐在一艘不起眼的船上,完全忽略了威尼斯的夜景。苏乔和陆明远并排,撑船人是那个彪形大汉。他背对着他们,距离很远,甚至看不清身形。船头掌灯,夜色为他们掩护,石桥从头顶飘过,成千上万的星光囿于一方水泽,十六世纪的建筑坐落在河道两侧。“真美啊,”苏乔道,“不过我听说,这里很容易迷路。”她手里握着一个东西,微型便携,很难发现。陆明远猜测,那是一个导航仪。他没有出声,相当纵容。苏乔又问:“你昨天跟我说,你会晕船……你现在晕吗?”“有一点晕,”陆明远虽然承认,却一再强调道,“只有一点。”苏乔拿了一盒糖果,晃出“咣当”的声响:“吃几块薄荷糖就不会晕了。”自从知道陆明远晕船,苏乔提前做好了准备。她很少这么体贴,她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陆明远接受了苏乔的好意。他吃了两块薄荷糖,把装糖的盒子还给苏乔,苏乔又问了一句:“这种糖甜不甜?”木船追随水波,在弯道中畅游。夜到浓时,白雾从水面上升起,视野随之模糊,如同置身于幻境。陆明远凝视苏乔。雾气就弥漫在她的眼眸里。风声渗入,她微微垂首,心不在焉道:“听说你晕船,我特意买的糖。”陆明远回应道:“很甜。”或许是心理作用,他竟然不晕船了。薄雾尚未消散,他们缓慢地靠岸。水光在朦胧的灯色中流淌,那位撑船人拉住一座木桩,忽然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袁腾,跟了陆老板好几年。”袁腾率先上岸,面对着陆明远,嗤嗤发笑:“我左手有个纹身。当年跟了陆老板啊,心里儿高兴,这不,就去弄了个纹身。”“纹了什么?”苏乔饶有兴致道,“陆老板工作负责,体恤下属。如果我是他的员工,我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好老板。”袁腾拎起衣袖,挽得更高:“得嘞,瞧好了,我纹了一行佛经!”话音未落,陆明远走上台阶。他蹲在木桩边,想要拉苏乔一把,但她脸色乍变,说了一句:“小心。”冰凉的枪口抵住了陆明远的后颈。苏乔呼吸骤停。她依然站在船内,和陆明远仅有一米之隔,却筑起一道生死界限。袁腾笑道:“为什么要纹佛经?因为呐,用这只手杀人,算是超度吧。冤有头债有主……”他揪住陆明远的衣襟,勒紧了他的脖子,眼中迸发出狠厉神色:“做了鬼,好上路。”做了鬼,好上路。寒意刺骨,脊背生凉,苏乔选择跳船。水花一霎飞溅,袁腾愣了一下神,陆明远便从他手中逃脱。他们位于一块石墙的北侧,附近连一堵门都没有,陆明远拽着袁腾的连帽衫,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他踩住了袁腾的膝窝,却没有扭转战局。袁腾就地打了个滚,扯着陆明远的手臂,企图将他禁锢在地面。但是陆明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锋利的刀口对准袁腾的颈动脉,毫无迟疑地切了下去。袁腾急忙惊呼:“少爷,你等一下!”手枪掉落在一旁,他用此生最快的语速说:“那把枪是假的,老板让我试试你啊!”陆明远松手了。温热的鲜血染红了手指,陆明远居高临下地看他,确定伤口很浅,袁腾死里逃生。但是这还不算完,陆明远用刀柄挑起袁腾的下巴,态度冷漠,质问道:“你老板在哪里?”他没问“我爸在哪儿”,直接用“你老板”这种称呼,指代自己的父亲。袁腾咽了一下唾沫,笑呵呵道:“您先等等……”陆明远将袁腾反扣在地面,扯过一条拴船的绳子,将袁腾的双手缚紧。然后他弯腰捡起那把枪,反手一转,对准天空,扣下了扳机——什么都没发生,袁腾所言非虚。恰在此时,水声再次响起,苏乔爬上了岸。她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裹住身体,在这暗沉无边的夜色里,像是一条自投罗网的美人鱼。美人鱼浑身发冷,她走向了陆明远。“这堵墙有问题,”苏乔暗示道,“四面都是墙,没有门。”陆明远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而后下移,落到了她的胸前。沾湿了的领口挡不住春色,她在他的面前又毫无掩饰。陆明远想起一个词——波涛汹涌。苏乔意会,附在他耳边道:“陆先生,你要是想摸,或者揉一下,我不会拒绝。”陆明远道:“都是脂肪,有什么好摸的。”苏乔笑道:“你和普通男人完全不同。”陆明远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苏乔拢紧衣服,坦白道:“因为我知道袁腾在做戏啊,他的枪是假的。你们搏斗的时候,他忽然失手了,按过一次扳机,一点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