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霞是钢厂人事处的主任,睚眦必较的性格,而且还是书记宋思明家的亲戚,在这个小县城里,关系和能量都很足,毕竟县城就那么大,人也就那么多,谁和谁之间不沾点亲带点故的。
张虎是怕陈月牙经常摆点地摊儿,要万一给宋小霞盯上了,要吃亏。
邻里邻居的,相互之间有点挣执倒没啥,毕竟不会害对方,但要宋小霞给陈月牙使点阴招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我们自己的日子自己知道该咋过,赶紧回去搬家吧。”贺译民在胡同口跳下自行车,对张虎说。
得,曾经俩人还是战友呢,可现在,只等一回家,迎着张虎的,估计就是疾风暴雨喽。
果然,贺译民才进了自家的院子,就听见隔壁一声嘶嚎:“张虎你说啥,你把咱的房子过户给贺译民俩口子啦?”
这是程春花尖厉的声音。
再一声就是何向阳的:“谁爱搬家谁搬去,这个家反正我不搬。”
“老太太您爱搬不搬,这房子写的我的名字,我拿它抵债了,反正我得搬家了。”张虎说着,从屋子里拧了个包出来:“我住宿舍去,你们爱咋闹咋闹。”
张虎毕竟当过兵的,再怂也有二两脾气,自己的衣服一收拾,转身走了。
何向阳和程春花面面相觑,何向阳突然就来了一句:“春花你放心,我就躺在这门口,动都不动,我看她陈月牙能把我抬走。”
程春花也说:“他张虎说了就算?反正这是我的家,我不搬,要她陈月牙真有能赖,她把我弄死在这屋子里,我才肯出去。”
隔着一堵墙,贺译民正从兜里拿出房契来,给陈月牙递着呢。
这张房契是十个月前,陈月牙为了给贺译民看病,卖给程春花的。
卖房容易收房难,现在,这房子它就收不回来啦?
“你等着,我上门给咱们收房子去。”拿着房契,陈月牙喜滋滋的说,她都给自己准备了一罐子的桂圆精,就准备跟何向阳好好吵上一架,边吵边润嘴,她可以吵一夜,把老太太给吵昏。
贺译民说:“那需要那么麻烦,你等着,给咱们收房子的人马上就来了。”
这男人可真靠得住,才过户完房契,替她收房子的人就来了?
“陈月牙,贺译民,在家吗?”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陈月牙出门一看,哟,来的是居委会主任秦三多。
“秦主任,啥风把您给吹来了?”陈月牙问。
秦三多笑着说:“那不贺译民喊的我,让我来替你们家作主,收拾房子来。”
要没有居委会主任,这房子吵一架,当然也能收得来,但是有居委会主任出面,那事儿可就不一样了。
这不,秦三多拿着房契,陈月牙抱着超生,贺译民和几个儿子紧随其后,就跑到隔壁收房子去了。
而另一边,何向阳一听门外有脚步声,立马就躺到地上了。
“啥意思,老太太咋还在地上躺着呢,这是生病了吧,程春花,你为啥不带老太太看病去?居委会天天说要尊老爱幼,你就是这么对你妈的?”秦三多一推开门,明知故问。
程春花本来也想撒泼的,一看来的是居委会主任,连忙笑着说:“老太太听说张虎拿我们家的房子抵了债,心里不舒服,这才躺下的。”
“张虎和他哥之间的事我管不着,但是,你们家在大杂院里还有间房,又不是没地儿住,既然房子给人贺译民了,不搬家,要真搞撒泼打滚那一套,程春花,咱们街道上的三好市民可就没你们家了,那粮油补贴,社区的招工福利,你们家也甭享了,程睡莲和程大宝,就继续当盲流吧你们。”秦三多说。
三好市民,优秀市民,先进市民,这可是对城市里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荣誉。
毕竟工厂招工,安排工作,社区发放额外的福利补贴,跟它可有很大的关系。
要到将来改革开放之后,猫有猫路蟹有蟹路,人人都有地儿赚钱了,这一折子才能叫大家撇开。现在这个可是杀手锏,毕竟,程睡莲眼巴巴的,就一直在等招工。
“主任,好歹宽限我们几天,你看这家这么大,东西这么多,我们咋搬。”程春花连忙说。
秦三多看了贺译民一眼,还没说话呢,外头就有个人说:“这有啥不好搬的,你们要搬不了,我来帮你们搬。要我搬不了,还有我家强子,刚子呢,都是有力气的主儿,真不怕搬不动?”
秦三多回头一看,那不隔壁的张大妈,正在门口探着。
“就是,不就一个院子,就今天,我喊上街坊邻居们,大家一起来搬。”秦三多说。
这才进城半天,居然鸟枪换炮,就可以又回自个儿原来的家了?
贺帅嗷的一声,喊俩弟弟说:“来啊,赶紧的,帮张福运和张福生搬家,这是咱们原来的院子,现在可得归咱们自己啦!”
张福生和张福运俩兄弟正准备扛着钢筋铁棍的防守贺家那两个土憋呢,贺家俩土憋可是在农村历练过,身经千锤百炼,就眼那洪水似的冲进门,几个孩子推推搡搡的打了一番,最终,贺帅兄弟还是冲进屋子里去了。
而陈月牙和贺译民俩夫妻索性出门,喊来街坊邻居们,大家一起帮何向阳搬家。
可怜何向阳原来就住在隔壁的大杂院里,崭新的大屋子住了还不到一年,这又得重回她家那间小房子里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