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这种光吃不给钱的怂人多来几次的话,不停可能连取暖器都用不起了。&rdo;我打了个呵欠,天一冷就想冬眠。很少有妖怪怕冷,毕竟不是人类,没有那么脆弱敏感的感官细胞,反而是九厥跟我这两个老妖怪,越来越怕冷似的。混迹人间的日子长了,很多时候便忘了自己的真面目,情不自禁地配合着眼前的这个世界,有爱憎,知冷热,这才是人类的样子。最近一周,气温居然降到了零下,这可是三月的南方!北风呼啸的声音,把其他任何动静都弱化了。&ldo;你门口几时多了个鞋匠?&rdo;九厥突然想起了什么,奇怪地问我。一想到门口的人,我的睡意立刻减去了三四份。三天还是四天前吧,我外出归来,远远地便瞧见不停的门口,坐了一个人。还没走近,就闻到一阵刺鼻的酒气。男人,蓬头垢面,浓密的大胡子遮住了半个脸,长而厚重的深蓝色羽绒服把他整个包裹起来,杵在地上的衣角全是灰土,十分不讲究。另外,他只有一只脚。他旁若无人地坐在我的店门口,专心地整理他带来的东西,一个木箱子,一堆鞋子。各式各样的,老式绣鞋,新款皮鞋,男人穿的,都有。这堆破烂加上他,几乎占去了我半个门口。&ldo;你……&rdo;&ldo;嘿嘿。&rdo;他抬头,对我傻笑。&ldo;这是我的门口,先生。&rdo;我尽量礼貌。&ldo;我是做鞋的!&rdo;他牛头不对马嘴地答我,然后埋头,把一堆凿子、榔头、锉子、胶皮等等玩意儿摆了一地,拿出一双没做完的鞋继续做。&ldo;这是我的门口!&rdo;我的口气加重了两个加号。&ldo;姑娘,我走累了。&rdo;他剧烈咳嗽起来,暮色跟灯光交织在他身上,清冷落寞,&ldo;你这里比别处都亮堂,我歇够了就走,行么?&rdo;我看看越来越坏的天气,又看看他冻得通红的手,默许了。他又跟我傻笑。可是他一歇就歇到了今天。纸片儿从门缝里看到,他晚上就用一c黄薄毯遮住自己,喝他那个脏兮兮的酒葫芦里的酒,然后嘀嘀咕咕些鞋子啊脚啊之类的胡话,靠在墙边就睡。白天他不吃也不喝,就埋头做鞋。气温不停下降,呵气成冰的日子里,我真怕他一夜冻死在我门外。我让他到店里来,他拒绝,傻笑说外头好,自在;给他热水热食,他拒绝,说不饿也不渴;给他厚棉被,他拒绝,说要冻死早已冻死。怪人,不过,他也许不是人。透过浓浓的酒气,我隐隐嗅到了别的味道。不管了!我嘱咐纸片儿随时注意外头的动静,一旦他有什么不妥,马上让赵公子把他扔到别处去。敖炽说,这个疯子有问题,要出去教训一下对方。结果,他穿着一双做工精巧,十分合他的肥龙爪的棉布鞋大摇大摆地回来了,大赞对方人好手艺好,一见面就当场做了一双鞋子给他。我问他为何要送鞋给敖炽,鞋匠答非所问地说:&ldo;有鞋穿多幸福呀!&rdo;这……完全不能沟通。我的思维从小鞋匠挪到九厥的脸上,问:&ldo;说了半天,你突然跑来我店里做什么?&rdo;他指了指天上,眨眨眼:&ldo;来提醒你,可能很快有人来找你的麻烦。&rdo;&ldo;天界的人,找我的麻烦?&rdo;我冷笑,&ldo;我区区一个妖怪,谁这么看得起我?&rdo;&ldo;战神獠元。&rdo;九厥缓缓道。&ldo;他?!&rdo;话音未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房间里的温度突然直线飙升,一团灼眼的火光自虚空而降,高大的身影,在火中若隐若现……1&ldo;送我过了那条河吧。&rdo;靡沫站在湿漉漉的青草上,对身后的男人说。清波碧浪的河水横在眼前,远处,晨雾在黛青色的山峦上游动,像一层层总也掀不完的蚊帐,这相同的景色,他看了无数年,今天特别无趣。&ldo;已经送你过了很多条河了。&rdo;他笑笑,&ldo;难道要我把你送到天上去么?&rdo;&ldo;可以吗?&rdo;靡沫瞪大了眼睛,红润的嘴唇俏皮地圈成一个小圈。每次,靡沫摆出这种天真期待的表情,他都不会拒绝。但,今天不行,以后,也不行了。&ldo;就到这儿吧。&rdo;他看看天,&ldo;马上会有人来接你。&rdo;五谷神向来守时,这个喜欢把稻穗插得满头都是的老太婆,祥光普照地从她的世界降落到他们面前。天界女神的光彩,晃得靡沫几乎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