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矛盾过。&rdo;他坦白道,&ldo;你常笑我手无缚鸡之力。你是对的。我这样的妖怪,只能替她打开锁上的门,帮她吓跑带刀的贼人,除了这些小把戏,我还能做什么?是,我一直对她放心不下,即便我离开了祝家,也还是会用千里术看她是否安好。可是,光看又有何用?知道那妇人要将她置于死地又如何?若没有你帮手,我对付不了雾隐绝壁里的山魅,甚至连那个阿福,我都制止不了。&rdo;碗千岁沉默。&ldo;你说我也在做梦。&rdo;他笑笑,语气变得坚决而冷硬,&ldo;如果固执于变成人类是我的梦,就让我梦下去吧。&rdo;他直视着碗千岁的眼睛,&ldo;可我比谁都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无法成全她的梦。&rdo;&ldo;好吧,那预祝你做人愉快。&rdo;碗千岁握住他的手,夸张地摇了摇。&ldo;还有一件事拜托你。&rdo;他指着自己,&ldo;我走以后,麻烦你把这副躯壳放回它本来的地方,借了梁山伯的尸体这么久,有劳你在他坟前替我多烧些纸钱致谢吧。&rdo;&ldo;行了。&rdo;碗千岁转身便走。&ldo;碗千岁!&rdo;他喊住他,&ldo;别让她再做梁山伯的梦了。&rdo;碗千岁没回头,风一样不见了。11祝英台回家后的第八天,祝老爷咽下最后一口气。因为祝老爷去世,马祝两家的婚事延后一年后再举行。可几个月后,祝家大小姐却失踪了,随她一同不见的,还有家中那年轻英俊的护院武师。祝夫人还是寻常的模样,不怒不骂,继续做她的事。女儿不见了一个,不妨事,不还有一个么。还好她没被阿福弄到悬崖下。她跟祝英台说:&ldo;你姐姐不见了,马家这桩婚事却不能误。你就代你姐姐替祝家做点事吧。马家人未曾见过你们姐妹二人,不会识破。如今就好好留在家中,待明年出嫁吧。&rdo;这天之后,她的闺房被锁死了,连窗户也被木板牢牢钉上,门口,家丁们终日轮班看守。原来,她真的回不去书院了。可是没关系,梁山伯答应过她来祝家的,她等他。她不反抗,大口吃饭大口喝水,无聊时就自己跟自己下棋。累了,就抱一摞书当枕头。他永远不会来了,傻丫头,他只是一只画妖,是你那幅画的&ldo;魂&rdo;,而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妖怪了,他吃了肉芝,已经投胎做人去了。红尘万丈,连我都不知他身在何方。醒醒吧‐‐碗千岁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安宁的睡脸,在心中默默道。祝英台做了一场梦,梦里,梁山伯如约而至,他们在祝家那方临水楼台之上,吟诗赏月,煮酒对弈。&ldo;梁同学,英台若是女儿身,你可愿……&rdo;微醺之下,她红了脸。&ldo;我娶你。&rdo;他笑。&ldo;当真?&rdo;她捂住嘴,心下一阵狂跳。&ldo;当真。&rdo;可是,为何他的笑脸却离她越来越远,他一直退一直退,直到消失在月光中。&ldo;梁山伯!&rdo;她大叫一声,醒来,却看见碗千岁的脸。&ldo;做梦啦?&rdo;他不似从前那般不正经,眉宇间竟有点黯然。&ldo;你怎么进来的?&rdo;她看着完好无损的门窗,吃惊地问,马上又道:&ldo;梁山伯呢?是他让你来找我的?!&rdo;碗千岁攥了攥拳头,说:&ldo;祝英台,梁山伯死了。&rdo;&ldo;嗯?&rdo;她愣愣看着他。12孤山之上,只有这一座坟,荒草丛生。她站在坟前,手指从墓碑上缓缓滑过。她并没有哭,只是转过头,问:&ldo;他真在里头?&rdo;碗千岁点头:&ldo;你离开后的两个月,一场恶疾,耽搁了医治。&rdo;她叹气,给了碗千岁一拳,却是软绵绵的:&ldo;还说是兄弟,怎么不看好呢。明知他一读起书来便什么也不顾了。&rdo;碗千岁不语。她蹲下来,伸出手指,用她的指甲在那木质的墓碑上一笔一笔写起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这寿,不骞不崩。咯咯的声音中,鲜血从她指尖渗出,慢慢当红了墓碑,像那个傍晚,漫天的红霞。&ldo;祝英台!&rdo;碗千岁厉声道。&ldo;让我写完。&rdo;她面不改色。碗千岁紧皱眉头。冷风拂过,黄叶翻飞,她写完最后一笔,鲜血淋漓的手指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