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机亮起镁光灯,记者拍下明天见报的照片,文字说明是&ldo;市长与市长夫人&rdo;。他对看台上的几个人挥挥手,然后以严肃而得体的态度回避大家随口问的问题,例如,&ldo;你躲到哪里去了?&rdo;&ldo;杰瑞,你还好吧?&rdo;其实没人真的想问出答案;他们只是努力想与即将卸任的市长保持距离。
肯尼迪听到的另一个问题是:&ldo;听说你今晚不来看烟火了,杰瑞,什么风把你吹来了?&rdo;
这阵风就是克莱尔。
非裔美籍教师协会的秘书刚才来过电话,以有点尴尬又有些理直气壮的语气说,虽然预定由市长担任首席演讲人,但看情形市长最好还是不要来出席晚会了:&ldo;这样或许对所有人最好。&rdo;
可以偷溜回家的话,他也不会有怨言。但在市政厅办公室时,陪他坐在沙发上的克莱尔想出了不同的点子:&ldo;不如去大醉一场,好好欣赏一下烟火。&rdo;
&ldo;那样好吗?&rdo;肯尼迪没有把握。
&ldo;有什么不好?亲爱的,你又不是习惯生闷气的人。即使要下台,头也要抬得高高的。&rdo;
他考虑了几秒钟,觉得这句话是今晚他听到最明智的一句话。她找出一瓶酩悦【注】,在两人搭礼宾车过来的途中享用。
【注】酩悦(oet)是指拥有二百六十年酿酒传统的法国酩悦香槟,曾因拿破仑的喜爱而赢得&ldo;皇室香槟&rdo;的美誉,到目前为止,已成为法国最具国际知名度的香槟酒之一。
市长夫妇蜿蜒穿过人群,来到看台,先与拉尼尔众议员握手。拉尼尔一眼就看出cp扮演的是看守的角色。
拉尼尔想说些什么,却似乎觉得怎么讲都难免显得耀武扬威,因此只是点点头,以丝毫不带挑逗意味的口吻说:&ldo;克莱尔,你今晚打扮得真美。&rdo;
&ldo;保罗。&rdo;她回应拉尼尔,然后对站在一旁默不做声的拉尼尔夫人点头示意,说,&ldo;敏蒂。&rdo;
&ldo;杰瑞,&rdo;拉尼尔问,&ldo;枪击案有没有什么进展?&rdo;
&ldo;我还在等消息。&rdo;
&ldo;我们替市长找到位子了,就在那边。&rdo;一名初级助理说。他指向一排没人坐的橙色折叠椅,位于其他观众的背后。&ldo;也替你的朋友找到位子了。&rdo;他看了一眼身材魁梧的探员。
&ldo;不用不用,&rdo;肯尼迪说,&ldo;我们坐在台阶上就行。&rdo;
&ldo;那怎么行,请市长……&rdo;
就算肯尼迪失去了财经自治权,但至少这一刻,他仍保有部分社交自主权,因此对拉尼尔和助理摆摆手,陪克莱尔坐在最上面一阶台阶上,先脱下夹克铺在木阶上让太太坐下。cp表面看来似乎十分迟钝,其实十分通情达理,知道如果联邦探员紧随市长,会替市长制造什么样的难堪,因此在距离市长夫妇几英尺的地方坐下,不愿贴身看守。
&ldo;以前小时候,我常到这里来玩,&rdo;探员对市长说,&ldo;每个星期天都来。&rdo;
肯尼迪听了觉得很讶异。多数fbi探员是外地人:&ldo;你是本地人?&rdo;
&ldo;没错。就算给我一百万,我也不愿意搬到马里兰或弗吉尼亚去。&rdo;
&ldo;你家住哪里,阿德尔探员?&rdo;克莱尔问他。
&ldo;动物园附近,靠近公园大道。&rdo;
肯尼迪虚弱地笑了笑。至少看押他的人是个忠实的市民,他因此备感庆幸。
刚才的香槟暖了身子,他向克莱尔靠近,握着她的手。两人望向国家广场,凝视着人头攒动的人潮。肯尼迪很高兴看到看台上没有麦克风。他不希望听任何人演讲。也不希望有人递给他麦克风,希望他即席发表看法。天啊,他又能讲什么?他只想陪妻子坐在这里欣赏烟火绽放在华盛顿的夜空中,忘却这一天的煎熬。在广播电台对掘墓者提出呼吁时,他说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现在想想,今天也是很多事物的最后一天:振兴特区的希望破灭了;众多市民的生命即将惨遭终结。
也是他任期的尾声。拉尼尔与国会其他想夺回特区主管权的人,大概能够以&ldo;掘墓者&rdo;事件作为施力点,挖出值得弹劾的破绽,扣上干扰警方调查之类的罪名。再加上教育局的弊舞案,不出几个月,肯尼迪就得鞠躬下台。温德尔&iddot;杰弗里斯和其他幕僚也将随他一起被扫地出门,两千年大计也会就此画上句号。
他对特区抱有的所有希望将就此终结。可怜的特区将倒退十年。也许下一任市长‐‐
但这时肯尼迪注意到一个怪现象。民众似乎都在朝东边移动,仿佛被人驱赶的牛群。为什么?他十分纳闷。这里才是观赏烟火的绝佳地点啊。
他转向克莱尔,正想提到这个现象,但她却忽然紧张起来。
&ldo;什么声音?&rdo;她问。
&ldo;什么?&rdo;
&ldo;枪声,&rdo;她说,&ldo;我听见枪声。&rdo; 棒槌学堂&iddot;出品
肯尼迪望向空中,心想会不会是烟火提早施放了。不是。他只见到阴暗多云的天空,白色的华盛顿纪念碑一柱擎天。
这时他听见尖叫声。
塞斯曼的枪声产生了他预期的效果。
他发现没人留意掘墓者,而且也无法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射中杀手,因此对空鸣枪两响以疏散民众,替他清出一条射击线。砰砰声惊动了人群,大人们疯狂地尖叫、四散奔逃,推得掘墓者跪了下去。短短几秒钟,越战纪念墙前面的区域几乎完全清空。